王丽娟 要我说,一年四季,春夏之交最绚丽,人的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父母已老,儿女尚小,节假日,哪里也去不了,哪里也不想去。回乡下,看看父母,看看如我般普通的花花草草,于我,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无意中将生活分成了两个截面,一个谋生,一个谋爱。所谓谋生,即生存、发展的根本,比如工作,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容不得半点疏忽和懈怠。所谓谋爱,宽泛地指一切工作之外的正当的有益的兴趣与爱好,比如那些小情怀、小逸趣,可以作为身心的加油站和润滑剂,收获的不仅是一份闲暇的乐趣,也是一份内心的平静。 我是偏爱花花草草的。城里的家,那些搬上搬下、搬来搬去的花盆里不乏好品种,君子兰、蝴蝶兰、蟹爪兰、香水百合等等。因为不接地气的客观条件,和工作忙起来就顾不上的主观实际,长势不尽如人意。那些花草,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遇见我,错上加错。单说香水月季,本是精培良种,较普通月季,杆高花大色多,黄的粉的紫的橙的多种颜色,甚至一朵花上还是渐变的,非常靓丽。可我的香水月季却在城里的花盆里枯瘦、憔悴。 父母搬新家,两层小楼,外加院落,紧靠院墙根还有一小块的地,正合我种花种草的心思。春节期间我还把那盆香水百合带回乡下,安在院墙边,地方朝阳,每周回去不忘浇水、拔草、施肥、捉虫……精心照料三四个月后,那叶子肥厚油亮,新冒的嫩头,如香椿般褐红,一周能蹿一尺多高,骄傲地顶着花苞,极新鲜,极嫩葱。也才隔了一周,这些花朵像是知道我们回家过劳动节,竞相开放,热情爆棚。人花相见那一刻,那叫欢愉。这样的相逢,如同我的一双儿女看见我一样,满满的爱意和喜悦。 那株蜀葵,还记得它在我城里的家里长得精头细爪,如伶仃的圆规,一到乡下的土地里,你看它欢腾得一下子就高过了栅栏,不仅纵向长高,还横向扩展地盘,蓬勃葳蕤成乡下待客的八仙桌那么大,不得不用布条拦腰管束起来,免得影响行人走路。它也喜欢乡下这份自由,如同放了脚的婆娘,恣意得很,花朵数十数百,用不了多久,也就端午前后吧,浅粉、深红的花朵会可着劲地开,我家门前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了。 石竹是邻居给的。这里附近的住户虽然是农民,爱花的可不少。居住条件改善了,人们对环境的要求也自觉提高,都想赏心悦目。“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石竹花”,这个季节,晚饭可以在院子里吃了,夕阳欲坠未坠的时候,蚕豆新剥,炒一碟蚕豆,来一杯老酒,赏朵朵娇艳灵动的石竹花,绝对惬意。 乡下好多的花都无需花钱买。紫露草是田头采来的。那浅紫的小花太迷人。它的叶子像吊兰,又像金针,只是貌似,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就像人,每一个有每一个的性情。紫露草的花听号令,这个季节,一朵开百朵开,灿若霓霞。它的另一个姊妹———鸭跖草,匍匐蔓生在水塘边等潮湿的地方,到处都是。紫露草看似普通,其实越看越有味道,就像生活中的许多人,粗看平凡,却带着自己的特色。紫露草高贵的花铺展开来,看久了就看出一种尊敬的味道来———再微弱的力量,聚集起来就是浩大,不容忽视。 一位能干的姐姐,将自家的院墙用七姊妹花、蔷薇花、凌霄花装扮成棚成廊,披披洒洒,绚丽多姿,每一次进出,心情都是美美的。非常向往,我在她那剪了好多的蔷薇枝条,带回乡下扦插。花市里有成型的蔷薇卖,近两米高,花朵累累,售价一两百三四百不等,买来安下,就是风景,不用辛苦付出,就可坐享其成。这个便捷的社会,似乎有钱可以实现许多梦想。我却觉得少了点味道,就像儿女的成长我不想错过陪伴的过程一样,亲手扦插,看它们生根、返青、冒芽、长叶、打朵,喜悦渐次漾开。也许两三年,也许三五年,我亲手插下的这些蔷薇,就可将门前的栅栏全部覆盖,我也会有我的花之廊,那种成就感,哪里有卖你告诉我。 等待,让我每一次回乡都倍感充实,还隐藏着丝丝甜蜜。 闲时,去村落转转,房子掩映在绿树丛中,曲径通幽,院外果树繁多,院内花草繁茂,那是几代人关于家的梦想积淀。整个院落的外围,还有一条环形水渠方便浇灌。这样的居住环境无疑是宜人的。 随意走近一家院落,也有一方春意盎然的天地,一位老太太正在给它的花草树木浇水,这里种了桃树、梨树、柿子树、枇杷树……许多挂果了,那些指甲大的桃儿、梨儿、枇杷,跟着风长。有裂纹的水缸、破了的小桶、旧了的搪瓷脸盆,也被老太太种满了绣球、菊花、月季、玫瑰、芍药等等,还有杂生的野草莓、枸杞,不论贵贱,都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用老太太的话说,一年四季都有花看。偶遇同好,赠我芍药,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家也可赏芍药花了。 徜徉在这繁花似锦的乡村,怎一个爱字了得。 人就像一朵花,有时灿烂,有时低头不语,但不要忘记作为一朵花的使命:不是在开放,就是在积蓄开放的力量。一个人在谋生的工作中,不论你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论你是显赫还是平凡,都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后花园,种花种草种春风。这样的后花园,可以让我们多一个角度看人生,多一扇窗户看世界,可以让我们的脚步更从容,心灵更舒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