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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3月22日 星期 [ 标题导航 ] [版面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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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亭子关

  文\欧阳文章  吕婉莉  麻正规    图\向汉品

  前言: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是中国南方目前具有特殊性遗存面积最大、保存最好、功能最齐全的明清时期军事遗存之一。伴随着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而形成的楚文化与土著文化、苗文化与汉文化的碰撞交融,也造就了凤凰厚重的文化景观。

  2012年,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成功入选最新的《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这是我州文化事业中的大事件。藉此,本报开设“走进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专栏,通过深入采访,用文化散文的形式,探寻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中15个代表性节点,用一种文化追寻的方式走进这些历史的角落,探寻本真,传扬文化,感悟时空……

  一

  车子从凤凰县城往西南方向一路奔突,日暮黄昏,才抵达阿拉营镇境内的亭子关。

  对整个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的探寻,必须从亭子关始,因为,亭子关是整个防御体系最西端的起点。

  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夕阳西下,更添落寞。

  或许,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只有在这个季节,才能体察到亭子关最真实的生命本真。

  历尽辉煌,抵达沉静,其实,是每个生命的本真。

  今年87岁的李祖兴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老人有事没事都要到亭子关遗址处来走一走。

  山坡之上,已是耄耋之年的李祖兴胡子长,皱纹深,他弓腰,驼背,一根拐杖,步履艰难地带我们走进一片废墟。

  城墙古老、马厩坍塌、兵营废弃、荒草枯黄……其实,李祖兴把我们带进的是一个硝烟战火的时代。

  历史以降,湘西大地,数不清的战火硝烟。

  史料记载,至明代洪武初年,湘西大地上发生的大小战争就有近百次之多。

  单大明王朝,从朱元璋南京登基至明万历年间短短200余年时光里,统治者对湘西苗疆的征剿便不下300次。

  频繁征剿,彰显的是一个王朝对土地、权势的欲望空前膨胀。

  然而,在冷兵器时代,生性桀骜、顽强不屈的湘西苗民凭借崇山峻岭,溪流沟壑之天堑,每每让征伐者收获寥寥。

  反而,血腥的征服加剧了苗族同胞们的浴血反抗,“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臊”大概是对明王朝征剿苗疆的真实写照。

  万般无奈之下,时任辰沅兵备参政的蔡复一为朝廷献策,建议修筑“苗疆边墙”。

  蔡复一是明代名臣,深得朝廷信任,他的奏折很快得到朝廷采纳。

  明宣德年间,总兵官都督肖授领兵20万,以湾溪为中心沿今凤凰、吉首地段筑24堡,分兵以戍。

  嘉靖初,三藩总督张岳在原24堡环形包围的基础上,又新设13哨。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蔡复一在凤凰与铜仁交界的亭子关再筑边墙。

  天启二年(1622年),时任辰沅兵备道副使的胡一鸿从镇溪所至喜鹊营再添筑60里边墙。

  至此,苗疆边墙西起亭子关,一路往东,最后抵达最东端今吉首境内的喜鹊营。一条全长380余里,号称“南方长城”的苗疆边墙,便锁链般地把湘西“生苗”聚居之地———腊尔山区封锁了起来。

  这条“锁链”构成了“凤凰区域性防御体系”的主体。更为重要的是:“锁链”的建立,最终确定明朝统治者对苗疆战略意图的重大转变———从战略进攻转向战略防御。

  

  二

  立于亭子关之巅,东北望,远近山头,依稀可见残留的城墙、碉堡、哨卡,连成一线。

  苗疆边墙修建后,明朝统治者自以为从此西南苗疆固若金汤,彻底省去了一块“心病”。

  然而,崇祯年间,大明王朝国势衰微,李自成、张献忠率领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湘西苗族再次举起长矛,遥相呼应,使这堵耗费巨资的“边墙”转眼间夷为平地。

  亭子关,亦未能幸免。

  随之,明灭,清兴,一切重新洗牌。不变的是,统治者对苗民的残暴统治却有增无减。

  终于,乾隆五十二年“乾嘉苗民起义”火山般地爆发了。

  各路义军在“苗王”吴八月的统一指挥下,先后攻占湘、黔、渝三省六府的13个厅、县,前后牵制了清军七省18万兵力,清王朝不仅损失总督、提督等将佐达200余人,还耗费战银1650万两。

  千里苗疆,再次成为统治者的“烫手山芋” !

  几经思虑,焦头烂额的嘉庆皇帝最终将这根如鲠在喉的“刺”丢给了时任凤凰厅同知的清代名臣傅鼐。

  其实,清入主中原后,湘西苗疆动荡不安,包括傅鼐在内的戍边官吏早就多次奏请朝廷,倡议修复边墙。

  只不过,这些奏折都遭到康熙否决,康熙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各朝皆修边墙,岂无边患?至清太祖统领大军直捣中原,诸路皆莫能挡。可见,守国之道,唯在修德安民。

  康乾盛世,康熙大帝的威严和大度自然顺理成章。然而,世事变幻,嘉庆王朝下的大清帝国早已每况愈下,加之“乾嘉苗民起义”大伤元气,危机四伏的嘉庆不得不采纳傅鼐的奏折———重修边墙。

  因为国库空虚,傅鼐不可能重修边墙,只能对原有防线尽可能地进行修葺、加固,并添加碉堡、哨卡等配套设施。

  不过最后,傅鼐还是穷尽办法,在永绥(今花垣)新修碉卡127座,在保靖和古丈新修碉卡69座,使明代起于亭子关、止于喜鹊营的边墙,又以碉卡、营盘、城堡的形式向两头延伸,让边墙得以“周围千里,内环苗地二千余寨”,形成对腊尔山台地的环形包围。

  如果说,明代苗疆边墙是一条直线,将腊尔山一带“生苗区”拦腰斩断。那么,清代苗疆边墙更像一张网,将整个“生苗区”牢牢网罗其中。

  当然,无论明清,亭子关都成为这个防御体系中的最为重要的节点之一。

  三

  历经明清两代,毁坏,修葺,完善,亭子关,巍然矗立于楚(凤凰厅)黔(铜仁厅)交界处的制高点,距凤凰古城仅32公里,与贵州松桃县的乱岩塘、滑石隔河相望。

  亭子关成为统治者防御苗民最前沿的阵地,随时都处在战火纷飞的风口浪尖。

  扼守交通要道的亭子关,由一名守备镇守,一名把总,一名外委协助统帅,配置战兵、炮兵共200余人。

  西防黔苗,北御楚苗的亭子关不仅仅是一座独立的关卡,与此相配套,周围有5座踞山而立的炮台簇拥,占地方圆十里,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防御体系。

  亭子关自明代修建后,李祖兴的祖上便从江西充军到此,开始了漫长的“戍边”生涯,一代又一代,祖辈们在吟诵“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的艰难中度过漫长的边关岁月……

  与此同时,祖辈们在战火停歇的年代,悄无声息地和当地的苗民通商,参加苗族喜乐的节日,继而通婚……

  长此以往,文化上的相融共生渐渐取代了战场上的兵戈相接。

  400年,亭子关见证了时代的风云巨幻。

  400年,李祖兴这个昔日兵勇的后裔,如今子孙满堂,这个家族祖祖辈辈见证了从民族对抗到民族融合的艰难历程。

  文化,最终战胜了对抗、冲突、仇恨、欲望……

  日沉,风起,李祖兴和这座废墟上的古屯堡是那样的搭调。

  老人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和这座屯堡朝夕相处,曾亲眼见证了这座城堡威武雄壮的辉煌,直到“文革”期间,在一场破四旧的运动中,整个屯堡被破坏。

  文革时期,李祖兴正值壮年,在运动的滚滚潮流中,他凭借粗大的臂膀,从城墙上抛下无数砖瓦……

  在集体失语的历史面前,无法苛求个人意识的清醒。

  但是,老人在回忆这段历史的时候,泪眼汪汪,显然,亭子关,在老人的生命中,在他们祖辈的传承里,有着一种难以替代的情怀。

  历经生命的起落,如今,亭子关只剩一片废墟,或许,老人的内心深处,对于这座屯堡,对于祖祖辈辈在这座屯堡里血雨腥风的挣扎岁月也已化成了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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