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矮寨大桥 文/彭志恩 人是万物的精灵,皆因心智灵慧。然而心灵轻盈缥缈,为了使之安定,人的一生无时无刻不在为其寻找安居的寄所。故而当人的身躯离开故土豪迈地前去追逐与流浪时,它其实恰好是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没有一颗心灵真正愿意选择流浪,所谓流浪,其实不过是身躯向着远方某处心灵家园的漫漫回归。 跨越百年风雨征程,而今在我们祖辈曾生活过的地方,一些令人引以为傲的时代伟业已如雨后春笋般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但今天的我们其实早已经走过了那种需要一座桥梁或者一座高山来证明一个民族伟大精神力量的年代。因为我们已经创造了无数世界第一,完成了许多世界之最。然而就当我们自认为身边的一切都不再神秘、不再神圣的时候,我们却突然发现,我们的脚步刚刚走向世界,我们的心灵却陷入迷离、忘掉了回家的路。没有了神圣,看淡了崇高,我们彻底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们突然醒悟,原来没有指引的灵魂是孤独而寒冷的。 神圣是心灵的鸦片,人人都好这一口。在本不该再为一座桥梁热血沸腾的年代,一座横亘在古老湘西苍茫峡谷间的现代化桥梁,却出乎意料激起了人们崇尚的情怀。它就是湘西矮寨大桥,它伫立的地方既是我当初漂泊异乡的必经之路,又是我而今客回家乡的必经之途,还是无数上下求索的现代都市之人漫漫寻觅心灵远方之家的时新去处。 每当人们千里迢迢赶到它的身边,仰视它的钢铁身躯,会赞叹它的英姿伟岸,钦佩它所创造的“世界之最”,但更让人们感到震撼的,是它跨越时光之堑演绎着亘古传奇,它的身躯飞架南北峡谷使得天堑变通途,它的灵魂却跨越千年、架通今古,使得历史与现实、野蛮与文明、古老与时尚得以彼此邂逅碰撞,激发南来北往人们的无限遐思。 遐思是心灵在一片无垠天地里的自由狂欢。神秘的时空隧道便是这些理想的天地。湘西矮寨这个地方,自然地势险要,峡谷景色宜人,民族风情古朴。莽莽延绵的武陵余脉到了这里像是被猛然扯断了筋,南北间拉出了深深两道绝壁。 在峡谷的底部,溪流密集,河水冲出了肥沃的沙洲,沙洲上便建起了古老苗寨,河床边架起了吱吱水车。像这样的深山峡谷边陲小寨本是极易被外界忽视掉的,时空的巨网早已把外界一切喧嚣滤尽,这里只剩下连绵青山的颜色和悠悠峡谷的回音。 绝壁处布满岁月苍痕,古藤老树、山野百花、万物生灵自生自灭自转轮回。谷底是一片柴火熏黑的百年屋瓦,每一片黑瓦下面都盖着陈年老事,每一座房子都是一鼎百岁老染缸,老头老妪老皇历,古老土语,古老衣着,生活劳作、待客礼数也皆是古老一套,厚土一层。世界忘掉了它们,它们也常常忘掉了世界,忘掉了时间,苍崖翠谷鸡犬阡陌之间,常年一日只吃两顿粗茶淡饭,劳作,交谈,休息,繁衍,就连作物生长四季交替,一切都是慢慢悠悠。 小寨里没有时间观念,千年一转瞬。都市里没有空间感觉,万里一朝夕。近年随着交通条件不断改善,越来越多都市车轮转到了这里,那些时尚的现代元素混着都市尘土粘住车轮沿着高速车道一路被带到小寨,经过峡谷大桥时候无意间洒落了一些。一些本地青年离开大桥沿着马路跑到外面闯荡再回来,脚底衣衫上也粘回了一些。时尚的种子便慢慢浸入这片古老沙洲并稀稀疏疏生根发芽,古老与时尚开始邂逅并摩擦碰撞出一些零星火花偶尔见诸报端刊角,于是,在远处瞭望的人们便开始渐渐察觉到了这里的世界。 神圣是心灵的安放之所,神秘是湘西的独特气质,人们是奔着神秘湘西而来的,正如人们总是奔着心灵家园而去。看桥只不过是一个说走就走的表面借口,借道大桥试图穿越千年历史探寻古朴神秘、去为心灵寻找一块暂时遮风避雨的温馨寓所,这才是人们匆匆远道而来的深层期待。 哲学家康德曾说,人们应该“限制理性,为信仰留一点地盘”。对于来自都市的人们而言,科技和理性是过剩的,它们早已野蛮充斥城市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恰恰,怕只怕科技理性泛滥成灾,侵蚀原本温馨的日常生活。好在人类认知能力终究有限,忧愁烦恼仅仅限于目之所及。而在浩瀚无边的未知世界里,便是灵魂可以歇斯底里的快乐家园。 矮寨大桥,恰好为无数心灵提供了那条通往远处家园暂作稍息的回家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