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仲

春节过后，家乡的很多男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外出打工了。我也带着对新一年的期许，坐上了开往学校的火车。

即使在如今高铁、飞机之类既舒适又便捷的交通工具早已融入生活的时代，人们在进行长途旅行时，还是会愿意为一张小小的火车票买单。尽管火车上的脏乱、拥挤，和那浑浊的空气，对于年轻人，特别是对于和我一样的年轻学生来说，是抵抗的。而对于很多远离故乡，在外打拼的人来说，火车不仅仅是更为便宜的长途交通工具，还蕴含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情怀在里面。当人们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内心翻涌着的是对故土的思念，对亲人的不舍和美好的祝福，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我第一次坐火车还要追溯到1997年，那时的我还不满一岁，父母带着我从东北坐火车回重庆的老家。但我的脑海里根本没留下任何关于那时坐火车的记忆，这还是后来我母亲当作故事一样讲给我听的。而我对火车最初的印象，还停留在电视剧《铁道游击队》里刘洪带着队员在火车上袭击敌人的故事，以及各种影视剧中在火车站抓小偷的桥段。这些给火车增添了许多冒险和浪漫的色彩。当我再一次踏上火车时，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这些年我来返于湖南和重庆两地，火车便成了连接学校与家乡的桥梁。

在开始一段漫长的旅程前，人们总会准备一些零食来打发路途中无聊的时间，方便面则成了许多人坐火车时的必备品。就连平时不吃方便面的我，也偶尔会在火车上来上一桶。似乎在火车上吃泡面，远比平时吃起来更加美味。我乘车的时间多是在深夜，因为在第二天的清晨我就能到达学校所在的城市，这样能够让整个白天的时间不至于被坐车给浪费掉。

火车上，一个男人帮刚上车的女人将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行李架上放不下的大包小包就塞进座位下的空隙，有时候还得占用身前和左右座位人的放脚空间，使得人活动的一小块地变得更加狭窄，有时连伸一伸脚都很困难。相邻座位的人虽心里有诸多的不喜，但也不会说什么。出门在外的人都不容易，相互帮衬，相互体谅，便是最大的文明。

奔走在各节车厢的推销员，时不时地走过来，开始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商品。或是充电宝、多用途数据线这类旅行常备，或是牙刷、皮带这类生活所需，又或是地方的特产，甚至还有药品等。若是遇见推销零食的，便有机会免费试吃一颗糖果，如果爱吃，便不妨买上几包，带给家人或是留着自己享用。尽管购买的人少之又少，但遮挡不住推销员们熟练的推销话语和不变的职业操守。

一年之中，火车上最热闹的时候要属春运。在火车上我们能听到熟悉的乡音，也有机会品尝到来自不同地域的美食，还有各种方言的碰撞，文化的交融。其实，在所有的交通工具中，火车最具有江湖味道。不同地区的人汇聚在一起，便少不了交流，发生些趣事。人们畅聊着自己在各地的见闻，评说着各地的风光、美食，或是拿出行李箱里的地方特产与大家分享，好不热闹。喜欢安静的人，虽不主动参与话题，却也时而听着入了神。

夜色如墨，时间就这样在人毫无察觉中溜走。从一个站到另一个站，火车穿行在城市与山林之间，宛如行走在黑暗中的精灵。到了午夜时分，除了铁轨的轰鸣声，火车上就逐渐安静了下来。有人开始昏昏欲睡，也有人睡意阑珊，但只是沉思。打工的男人想着再去奋斗一年，为家里多挣点钱；怀抱孩子的母亲，则祈祷着怀里的孩子能安稳地睡过今夜，别哭喊着吵到了车厢的人；而求学的游子憧憬着新学期的生活，希望自己学业有成，奔一个好前程。

透过车窗，在黑暗中万家灯火闪耀，照亮了夜空，我回过头，车里亦坐满着点灯的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火车也会被时间的洪波所淹没，成为历史画卷中轻描淡写的一笔。又或许会在时代的变迁中获得新生，继续书写着属于它的传奇和故事，成为又一代人心中的温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