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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必文丨酸柑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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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必文

从我家老屋出来,右拐,越过一块不大的空地,再翻过由几块红岩垒砌的矮墙,久违的酸柑子树一下就映入了眼帘。

酸柑子树下有个阳坑,长条形园子被一分为二。靠近邻居院墙处约莫二三十厘米宽,其余则是一个整体,两者之间,靠一块约莫几平方分米宽的青石板连接。

跨过青石板,来到阳坑的另一边。酸柑子树就生长在这里。树高约两米多,树枝四散开去,一半为青石板遮蔽着阳光,一半横空在稻田之上。后来因为挡住了稻谷的成长,父亲将横在稻田之上的那一半砍了,剩下的树干大小高矮适中,是成就了我攀爬本领的“师傅”。酸柑子产量不大,确实酸,偶尔忍不住冒着被酸得皱眉歪嘴的风险尝点点,就因这,还经常被笑话为“不长记性”。柑子虽酸,但有个妙用之处,防冻。这个用处,是村里大人传授的。根据他们的讲法,我将柑子挤出汁,涂抹在容易长冻疮的地方,比如耳朵、双手。被涂抹的地方湿漉漉的,还有点黏。涂抹之后,感觉有点被大人糊弄的味道,而且耳朵、双手这些地方黏黏糊糊的不怎么好受。但是,抹了后,确实红肿的双手还有耳朵竟然好了,而且一直好着。

树下,有一个不太宽敞的土坪连接着青石板,土坪上有好多细碎的瓦砾。每次放学回来,或者星期天,我一个人或者和弟弟一块,在这里导演着各种从不同地方听来看来的打仗故事。其中,隋唐演义、岳飞、梁红玉,以及三国、水浒等等历史人物故事,是从村里兴隆街南杂店老板那听来的;黄帝蚩尤、诸侯争霸、封狼居胥等,是从历史书中看来的;红军、志愿军等故事是课堂上老师讲的……那时候,南杂店很热闹,好多人围着老板听他读书讲故事。听完故事回家时,要走一段黑黢黢的田坎路,老板有时讲蒲松龄的聊斋故事,害得胆小的我总得壮着胆子大声唱着歌才敢回家。后来再大点,我经常到远在青草村的姑姑家去找书看,那时表哥们都读高中了,好多书留在家里,尤其是各种历史书,只要有就拿来看。暑假时候,我和弟弟最喜欢往青草村跑,白天跟着表哥们四处帮忙,晚上就躺在晒谷坪的竹床上看夜空,数天上的星星。然后,将看到的故事带到酸柑子树下,一遍遍地操练,一次次地导演。

酸柑子树下,土坪向里便是盲区,少人来往。这里有我和弟弟栽下的槐树,还有向日葵、蓖麻,以及从田野处挖回来的一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感觉好看,也不管季节,只管挖回来栽下就是。没想到,一部分竟然存活下来了。本来,父亲打算在园里种点菜,看我和弟弟兴味浓,就作罢了。盲区尽头,是一棵李子树,每年二三月间,李子花开的时候,那簇簇黄蕊白瓣的精灵,感觉美得很纯粹,格外漂亮。

酸柑子树下最惬意的要数我和弟弟的藏宝与寻宝了,就是将在外捡拾到的铜钱和父母给的零花钱——硬币,一起放进一个小罐子,掩埋在盲区里。我们相约,等上一段时间后,再去寻回,挖出来,看这些东西会不会有变化。过去,沅水商贸发达,远道而来的商人先要在村子的码头上岸,然后进村里的兴隆街,和当地人做生意。当时怎么个繁华法,那时的我不知道,但有铜钱捡,则是我小时放牛最高兴的事了。

每天黄昏时分,父母弄好饭菜后,会喊我们吃饭。然后端着碗,一家人在酸柑子树下有说有笑。那段时光,成了我记忆里最亲切最温暖的部分。

存钱罐被埋在园子里,再被挖出来,再埋进去,再挖出来,如此反复,直到我到泸溪一中读高中后才结束。那一罐子铜钱硬币最后也不知所踪。再后来,家里新建房子,包括酸柑子树、青石板、土坪、槐树、李子树、蓖麻、向日葵,还有各种美丽的花草等等,都消失了。

现在,常萦绕耳畔的,只有父母催我们吃饭的声音。

曾为了我和弟弟而不忍在园子里种菜的父亲,已经不在很久了。


作者:谭必文编辑:胡迎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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