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建

石头和铁蛋为一把玩具手枪争得不可开交。石头说他先看见的，铁蛋说他先捡到手的。两人互不相让，甚至推搡拉扯。若愚看见了，问明情况，扫了眼破烂脏污的塑料手枪，眉头一皱说，都别争了，我来处理。边说边一把夺过枪，随手丢进路边垃圾桶。石头和铁蛋幸灾乐祸地对视一眼，跟没事似的，接着又追赶打闹着玩去了。路过的大人夸奖若愚，既然谁都不肯让，那就谁都甭想要。后来，孩子们再遇到矛盾和问题，都喜欢喊若愚出面解决。

中学时，一次若愚去食堂打早餐，大伟和柱子为唯一一个包子的归属，在窗口前吵得下不了台。大伟说，我先一步到，这个包子我要定了。柱子说，你当时只问馒头，压根没打算买包子。送大伟，柱子反对，给柱子，大伟抗议。大师傅夹着包子，愣在那儿，左右为难。见此情形，若愚二话不说，推开大伟、柱子，伸手抓过包子，张嘴就咬。现在你俩谁还要？若愚晃了晃包子问。大伟和柱子望了一眼若愚手中缺口的包子，不声不响地站到旁边窗口排队去了。大师傅把若愚丢进窗口的餐票退回，乐呵呵地说，谢谢你帮我解了围，包子当我请客。

大学毕业，若愚做了地方法官。秀娥和强生闹离婚，起诉到法庭。庭审前，若愚照例先做耐心细致的调解工作。由于秀娥和强生态度强硬，互不相让，调解工作一度陷入困境。若愚事前调查得知，秀娥和强生婚姻状况一直良好。近来，为孩子上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双方各执己见，才导致矛盾升级。若愚见调解不成，叹息一声说，鉴于夫妻双方对于孩子抚养权争执不下，孩子暂时交由本地福利院抚养……听到宣判结果，夫妻俩当庭撤诉，和好如初。目送夫妻俩有说有笑走出法庭，若愚脸上露出狡黠得意的笑。

时光飞逝，若愚不知不觉老了。大病后的若愚自知时日不多，于是取出珍藏的名画，把三个儿子叫到床前。若愚说，画交由你们兄弟中一人保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变卖。大儿子说，长兄为父，画应由我继承。小儿子说，我最小，做哥的该谦让。二儿子说，我家有个大保险柜，放我那儿最安全。三个儿子争得面红耳赤，局面几近失控。若愚失望地看了看三个儿子，一把把画撕得稀巴烂。三个儿子先是盯着父亲看，后盯着地上破烂的画纸看，然后相互盯着看，同时哈哈大笑，仿佛地上撕毁的不是价值不菲的名画，而是自己小孩的美术作业。

不久，若愚撒手人寰。三个儿子有商有量和和气气，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还请来镇上最有名的乐队，为父亲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风风光光地把父亲送上了山。

一年后，三个儿子应邀去市博物馆参观。那幅被父亲当场撕毁的名画，竟赫然出现在博物馆显眼的位置，落款：若愚捐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