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春暖樱花绽 石健 摄

黄海龙

我是清晨六点钟出的门，向沅江边的大堤跑去。

早春季节，春寒料峭。天色还比较暗，晨雾飘飘渺渺、绰绰约约，在楼阁、在树梢、在烟水微茫的江面上，在远处莽莽苍苍的群山里。昏暗的路灯照着街面，周围很静，灯光黄暗而慵懒；偶尔见着一位穿着橘色保洁服的大妈在“沙沙”地扫着大街，她的马甲在夜雾中比较显眼。

我沿着江堤在跑，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

道旁的老人葵高高地耸立着，入眼的是它灰白、挺拔的树干，它的枝叶模糊在半空中的夜雾里，一些枝叶低低地垂着，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大叶黄杨排列在街道两旁，像等待检阅的列兵，它们才刚生发出一点嫩黄的芽；那些樟树、桂花树点缀在道旁，也才绽露出星星点点的嫩芽，像撒落了满树满树的绿玉；江边柳树的绿枝才有手指长，就像挂满了一树树的绿色风铃，在一阵又一阵拂动的夜雾里似乎鸣奏出一串串绿色的音符。

刚出门的时候，我还感觉一些冷；现在，我的脑门已跑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热汗。

这时节，玉兰花已经绽露花苞，卵圆形的花苞就像一盏盏白玉灯，在夜雾里显得那般清新和典雅，烁亮了黎明的一角天空；樱花也开了，细细密密地缀满了枝头，就像孩子们一双双童真的眼睛闪呀闪的。此刻的樱花还没有开出那种烂漫而温暖的气韵，但它带给我的那种惊喜和生动，在这个春天的早晨让我格外记忆深刻。江边的杨树依然是光秃秃的，枝上没有一片叶，灰白灰白的树干这么一路绵延开去，衬着这片暗色的夜雾，那不是一幅风景画又是什么？

我已跑得遍体生津、热汗淋漓；我伴着自己的足音，继续前跑。

起初，江面氤氲在夜雾里，缓缓流淌、烟波浩渺。江心倒映着几片亮亮的天光，近岸的江面是山峦暗黑的倒映；两只白鹭掠过江面云烟，飞向微茫的远处。奔跑中，我忽然感觉，江面空气里如有如无地泼染了几许嫣红，且似乎在扩大。——我转头一看，东方的天宇已显露着几缕微红的云彩，那些暗色的云朵也给镶上了一丝金边，天空比起初明亮了不少。我知道，一轮初春的朝阳即将喷薄而出。

我继续前跑，摆臂、蹬腿，一路向前。

我便感觉，江面和群山上抛落了一层淡淡的玫瑰红，那么柔和与温暖，甚至有点梦幻和迷离。此刻，从我的方向看去，太阳正挂在鹰嘴岩旁，一边是暗黑色的山崖，一边是一轮娇嫩的红日，画面显得那样神圣而肃穆、雄奇而壮观。太阳在点点升高，抛洒出温暖的红，在江面抛落下一条明亮的光柱，涤荡着江面的暗夜与薄雾，烟水袅袅、波光粼粼，生发出一种诗意的美，我想到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渔人正坐在江边的滩涂地垂钓，近旁怪石嶙峋、白浪朵朵；远处的渔舟在薄雾里划动，发出“欸乃”的声响，映衬在朝阳浓重的光影里。

我抬头向天，半个月亮依然挂在西山顶上，它这一路陪着我跑，悄悄移过树梢、楼阁和山峦。月亮之上，是淡蓝色的天空，似乎还挂上了几抹粉白；月亮底下，是连绵的、静默的春山，显现着淡淡的青色，一切就像一幅意境悠远的图画。鸟儿在附近的枝头、在不远处的山林间啁啾，并不稠密，却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就像清晨叶尖晶莹的露滴。我的身边，江水汤汤、绿草茵茵。

回去的路上，晨跑的人多了起来：一位老人牵着一条大黄狗在慢慢跑着，一位母亲带着小孩在跑，一位青年跨着青春的脚步在跑，他们的脸上都绽放着春天一样的微笑，落下了太阳一样的色彩。附近学校播放着早操进行曲，正嘹亮而欢快地传来……

我迎着朝阳奔跑起来，在这个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