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盛斌

父亲习惯

用千年不老的渠道作唢呐

吹来一田漫过陈年旧事的水

父亲也习惯

在依旧带着冷意的节气里

卷起裤腿

走进如期来临的农谚

他牵着太阳的牛绹

不急不慢地驱赶乖乖的黄牛

顺着雨水的节奏滴落的汗珠

洒进田里，像刚好发芽的黄金

镀亮了一年的祈愿

双脚与木犁搅混的水响

开成了这个春天最美的花朵

几只家燕，正张着尖喙

衔回田泥，筑实家的温暖

门窗上的福

那也是

挂在年节位置上的灯笼

压扁了，喜气还在蒸发

灯灭了，财气依旧闪光

一个福字

其实就是邻里的一张脸

一个福字

其实就是乡亲的一个愿

有田种

有衣穿

幸福就能从口中流利地说出

映红一院蓝蓝的天

乡村的傍晚

牛，还在啃着一地的草

它们似乎要把一生的光阴

继续在回栏的路上反刍

鸡，也在散落的饭粒中

啄刨白天的喧闹

它们知道，吞进记忆的虫子

已孵化成一羽羽月亮的光芒

在老屋的门前

我看到夕阳徐徐落山

像母亲喂给牛们鸡们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