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与《边城》,永远在一起。
唯有亲身而至,才知边城之美。
沾满灰尘的红灯笼,落寞与喜庆交织,书写此刻的心情。
河对岸的老街,停驻了谁的目光?
文/ 吴家凤 图/ 石流
白河
汤汤而来的河流在湘川黔交界处,拐了个弯流经一排排吊脚楼。所有的故事便在拉拉渡的渡口汇聚。浪花淹没了诸多人名,却用古老的图腾雕刻出一个鲜亮的名字——茶峒。
而白河的由来,可以追溯到《山海经》“白水土蜀,而东南注江,入江洲城下”。如果你并不熟知这一切,那你大概只是一个路人,一个前朝的过客。
明末清初,在“湖广填四川”的背景下,大量汉人涌入,这才有了茶峒鼎盛的人间烟火。而从青石板上走过的茶峒人,不问来路,不问出处,今夕何夕,仿佛与时光一并归来,青瓦与城墙永远是茶峒的注脚……
白河的水,像沈从文先生《边城》里的翠翠一样,永远含情脉脉,柔软人心。时光可以在这里探寻踪迹,还可听到田园牧歌的尾音。抬眼望去,山青黝黝,白鹭双飞,草木苍翠,白塔的倒影在水面晃晃悠悠,不知荡进了谁的梦境。
夜晚,沿岸的灯火,打开人的心扉。水面画舫轻摇,瞬间天空升起月亮,融入杯中。而独自出行的人,犹在此时把最深的眷恋留给边城茶峒。
一条白河,养育了沿岸的土家苗寨儿女,而我作为久违归来的游子,只能用乡愁把边城茶峒一寸寸拉近。就这么守望,看黄昏褪尽色彩,参悟山水,读懂她的偈语。一次次在梦里紧紧亲近,一次次现实中告别。
吊脚楼
故乡人大胆地设想,把木楼的一只脚吊在水里,参悟渔歌的密码;另一只脚倚靠青山,被岁月赋予古老的年轮。
吊脚楼年复一年的守望,被烈酒胀红了目光。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在吊脚楼里繁衍生息。从吊脚楼走出的故乡人,总被时光擦得铮亮。吊脚楼自然就给故乡人赋予了青春激情,激情一次一次澎湃,又复归于宁静。
风解开故乡秋天的纽扣,田野用一场竞赛赢得稻谷玉米。我常常在吊脚楼前驻足。我只是一介布衣,一份尘世间最轻的执念。随着故乡人离开而离开,归来的时候,我的魂魄早已归来。听一台汉戏,津津乐道的龙门阵摆上三天三夜,任蒲扇驱赶夏夜的闷热。
一条白河与灵性的融合,收拾好遥远的张望,在夕阳的金色中抵达。喊你一声祖辈,你似乎老了许多,我不够谦卑。喊你一声母亲,又让我泪流,学羊羔跪乳。但我可以在传说中找到祖母祖父。在你的沧桑诉说中找到兄弟姐妹。吊脚楼的故事委婉曲折,能找到父亲寄放在天色,仿佛父亲手指仍在秋风中伸屈,伺候那片肥沃的土地。这是一个民族不可替代的指环和月亮,以生命的火花复制芬芳,来一次崭新的收获。
老街
要说起茶峒老街,闪逝而去的岁月太过沉重。一次次写到老街,仿佛命中注定,你是我的故乡。粉墙黛瓦有江南的几分韵味。百年的古韵,把你揽在怀里,任你的双眸看见还是不看见时光的双足一闪一闪。当你置身于老街,民风纯朴让你徒生敬意。在边城茶峒,鸡鸣三省倒是平常,款乃一声山水绿,一种幻觉油然而生。茶峒老街狭窄而悠长,老街的人,倒也勤快,更多的是一份自豪从容。人说“漓江的水,杭州的伞,四川妹子不要选”的谚语,到了边城茶峒未必是真。从边城茶峒走出来水灵灵的妹子,白如石灰,嫩如豆腐,一掐便碎。老街的戏台演绎爱恨情仇,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变成一对蝴蝶。锣鼓声中帝王将相与布衣同台,山一程,水一程,依依惜别,互赠红豆……
在边城茶峒老街,同样会遇到惊喜。迎亲的队伍抬着嫁妆,呜哩哇啦的铜唢呐,撑着红油纸伞的新娘,哭嫁歌哭得酸酸甜甜。一盏贴着喜字的马灯,洗涤人的疲惫。挑担的后生穿过青石巷消失在树影蝉鸣中。
你闭上眼,且凝神,让一竿竹弹一曲风声。
再与一棵老槐诉说来生,每一次心跳都是幸福敲开你的心门。你不必独上城楼,只要看到远处,有栏可凭就好,清凉的心境,接纳月光单薄的影子更贴近故乡。
拉拉渡
拉拉渡,将边城茶峒与大西南门户重庆洪安古镇,以一根铁缆相连。铁缆将锁眼磨出倒影,一条方头木船在时空穿梭,过往的土家苗家的汉子,以箩筐背篓谦卑的表达,姑娘们佩戴的银首饰则甩出了万种风情。
静听江水,方头船上只剩下一瓣月色,每个渡船上的人,心底抵押着一座边城茶峒。如果在拉拉渡逢一场雨,瞬间凉意泻下。一朵刚采的山花尽情的沐浴。这驮着季节的方头木船,以一种任劳任怨的姿态,回馈着边城茶峒的知遇之恩。
江水轻盈的蓝,蓝得透亮。而我却是一个过客,命在山水中流转,前世为山,再世为水。夜晚拉拉渡上的一盏灯,在黑夜里闪烁,闪烁着,任风中的梦呓飘浮在水面,穿过悠悠青石巷。住在吊脚楼里的人,一个梦接着一个梦,荡漾在边城茶峒的边沿。一只水鸟“唧”了一声,茶峒如同簧动,打开一幅水墨,我辨认了一会儿,原来一缕星光也是通往边城茶峒的另一条路径……
只要拉拉渡在,尽管时光匆匆向前,恰似一枚时代遗落时间缝隙里的纽扣,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