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武吉蓉散文集 《岁月静好》
谢慧
席慕蓉说,“故乡的面貌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故乡亦是很多人种植在灵魂深处那魂牵梦绕的朱砂痣,抹不去忘不了,伴随你我看似短暂却又漫长的一生。
武吉蓉笔下的故乡情是色彩明艳、内容饱满的,她和西门垅的缘分有60来年了。这是从她出生到现在回望“西门垅”的时光——厚重的,有趣的,丰富的,且不可复制不可替代的,属于她个人如琥珀般珍贵的记忆,或许也是他们六十年代生人那一代人的关于故乡记忆的缩影。时光逝去就不可追回,唯有文字的记录是可以把每个人心中珍藏的故乡人、风物民俗、美食美景等一一存留。
武吉蓉写道: “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时光是跟西门垅的伢儿玩大的。春天,我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邀到一起去山上挖胡葱、掐蕨菜;萤火虫飞舞的仲夏之夜,玩捉迷藏、骑高脚马、跳橡皮筋;秋天出枞菌时,上山翻菌子、捡柴火;大雪纷飞的冬天,西门垅伢儿在巷子里堆雪人、打雪仗。”作者用细致、平实、温润的文字描写故乡人事,就像这几位老友从记忆长河中缓缓走来,与她面对面闲聊,娓娓道来。
在武吉蓉笔下,故乡湘西囊括了人生中所有相遇相知的有缘人和美好事物,并在这些人、景、事物之间,勾画了一根受宿命牵引的“红线”,看似贯穿了人生几十年,其实又都有着亲切亲密而多样化的情感关联。
她写明翠的父亲张叔,天麻麻黑时,她的父亲张叔先点燃一盆艾叶熏蚊子,晚上讲完故事,会点燃一节枞篙油照亮。一个具有生活经验且细腻温情的湘西男人形象跃然纸上,让读者一下子就和这个人物走得很近,似乎从他身上也看见了我们父亲的影子。
她写明翠妈“会打苗鼓,有一套好看的苗服,过年过节走亲戚才舍得穿。”还有瘦弱、说话细声细气,做事慢条斯理的张姑婆,据说过世时候,发现她的床铺下藏了400多元解放初期的红票子。她写自己的母亲也是不惜笔墨,“看母亲手搓棉花,摇纺车纺纱,手拿梭子来回横穿织布的情景……”就这样,一个个贤惠能干、勤俭朴实的湘西女人瞬间走进了读者的心里,产生了情感链接和共鸣,因为我们身边有太多这样沉潜于平凡生活中的小人物了,她们有血有肉、可亲可爱,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生活小细节像一颗颗散落于时光尘埃里的珍珠,却被武吉蓉擦去蒙尘、用文字一一串联起来,散发出人性的光芒,再次熠熠生辉。
著名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陈应松说过,书写故乡是“重新唤起我过去的记忆,重新回到故乡,书写那一片我更加熟悉的土地,更加熟悉的乡亲。这是一种自觉的行动和应该承担的写作责任,作家是为故乡而生的。故乡是作家们写作的源头活水。”
由此可见,武吉蓉在她的这本新作《岁月静好》里似乎也尝试对自己的故乡世界进行重建和构筑,择选出能反映湘西人文、民风民俗、生存规律以及群居形态的故乡人事,用自己擅长的文体记录下来,特别是一些宝贵的正在渐渐消失的生活经验——像《年味》《湘西人家的四季餐桌》等都可窥见一斑,这也是对故乡情的一种“抢救式”的分享和记录。我想,作为一个作家,她也践行着自己的责任和担当。当武吉蓉合上书本,再次深情回望故乡湘西这片热土的时候,心中一定是坦荡且轻松的,百感交集也如释重负了。
同时,在阅读武吉蓉书写的第二篇章《生活美》和第三篇章《人物赞》的时候,我品读出了一位有着厚重生活阅历的成熟女性身上所蕴含的善意、温润、睿智,如果说在第一篇章里武吉蓉还是一位负重的行者——因为记忆里承载着沉甸甸的故乡人情和事物,那么,在生活美和人物赞的描写中,她的笔调是轻盈的,是灵动的,更是客观理性的。这应该是一位写作者完成了对自我根源的探索之后,把笔触放在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格局,从而在孜孜不倦的书写中抵达了写作更远的彼岸。
我和作者武吉蓉相识于2017年11月,当时正是她读毛泽东文学院第16期中青年作家培训班的时候。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七年。在这相识的七年里,我称呼她为“蓉姐”。虽然并不常常见面,我们生活在两座不同的城市,但气味相投、灵魂有趣的人是不会走散的,关于她的第一本散文集和现在即将出版的第二本散文集,所幸,我都是见证者和参与者。或许这也是写作带给我们的鼓舞力量以及生生不息的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