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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森丨土家语地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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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元森

湘鄂渝黔版图,有土家人聚居和活动的地方,不知留下了多少鲜为人知的土家语地名。作为表称地点的土家文化符号,面对汉文化的冲击和融合,如今还有多少人能识别它呢?

作为一个地点的文化符号,其命名都有它的历史渊源和内在规律。我认为,土家语的命名规律大致有以下几种:

以生产生活行为而名。比如,龙山县里耶古镇,就是典型的土家语地名。“里”,意为土或地;“耶”,意为拖或开垦;“里耶”,就是拓地的意思。这与生产息息相关。又比如,龙山县原坡脚乡,现在的土家语母语存留区,也是土家语地名。不过,仅凭“坡脚”一词已很难分辨出它就是土家语地名。当你走进坡脚,问及当地的耄耋老人,你就会发现,他们叫坡脚为“坡揭”。“坡揭”就是非常典型的土家语地名了。“坡”,意为放,如放狗;“揭”,意为赶,如赶肉或赶仗;故“坡揭”就是放狗赶肉或放狗赶仗的地方。这与当初土家人的赶仗习俗是分不开的。这类地名的突出特点是来源于生产生活。斗转星移、时序更替,加之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原有地名的含义也会失去光泽,不再具有初始的含义。

以地形地貌方位而名。比如,古丈县原茄通乡,就是当地地形地貌的最好概括。“茄通”为土家语,“茄”,意为山;“通”,意为窝;故“茄通”就是指山窝。又比如,永顺县塔卧镇,也是当地地形地貌的概括。“塔卧”为土家语,指田螺,意为此地地形为田螺状。再比如,龙山县原塔泥乡,是较为典型的以方位命名的土家语地名。“塔泥”为土家语“他捏”的音变,意为后面或后头,以此地坐落在大山的后面而名。诸如此类的地名,如帕拉湖、八吉、阿吉,等等。这类地名的最大特点是既形象生动,又完好保持了造化初始的原貌。

以自然天象变化而名。比如,龙山县苗儿滩镇原捞车村,又名捞车河,现并入风景名胜景点惹巴拉村。“捞车”为土家语“捞测”的音变,“捞”,意为太阳;“测”,意为水;故“捞测”,意为太阳河,并非是相传的“吴王曾在该地河里打捞车子而名”。又比如,锁西湖,是龙山县的一个地名,“锁”意为雾,“西”意为挂,“湖”意为山谷,故“锁西湖”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灵动的画面,即“挂雾的山谷”。以自然天象变化而名的土家语地名可谓比比皆是,诸如锁湖、腊嘎湖,等等,不胜枚举。这类地名来源于人们对自然天象的认知,但随着人类对自然的改变,或自然天象本身的变化,原有地名应有的内涵也会发生变化。

以当地丰饶物产而名。比如“树西科”,就是当地因种植板栗久负盛名而名;又比如“利布坳”,是当地盛产稻谷而名;再比如“泽蓝枯”,是典型的土家语,“泽蓝”意为麻布,“枯”意为山,“泽蓝枯”就是麻布山,意为当地出产麻布。这类地名其实就是当地物产的名片,既直观又易记。它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条件的变化而演变,昔日的优势可能不复存在,优势也不再是优势,但地名文化的根和魂永远不会消失。

以日常动物出没而名。比如“尔苦烈”,就是以猴子经常出没此地而名的地名。“尔”,意为猴;“苦烈”,意为高山;“尔苦烈”,即猴山。又比如“吾拉”,为土家语“务拉”的音变,“务”为牛,“拉”为路,“务拉”,即牛走的路,意为放牛的地方。再比如“石壁湖”,“石壁”指小野兽,“湖”为山谷,“石壁湖”即小野兽出没的地方。像这类以老鹰、老鼠、老虎等出没而名的地名还有伴湖、热八、利蒿,等等。这类地名来源于人们对动物活动的观察,以日常生活中某些动物经常出没在固定的地方而名。这类地方随着人类活动的频繁和对动物的捕杀以及环境条件的改变,可能日常出没的动物如今很难再现,有的甚至连踪迹都难以找寻,但地名依旧是当初那个活生生的地名。

以民族名人居住而名。比如,爬壁科,就是典型的以民族命名的土家语地名。“爬壁”,意为汉人;“科”,这里指居住的地方;“爬壁科”即汉人居住的地方。而龙山县洛塔乡,是以土家名人命名的地名。洛塔,为土家语“糯托”的音变,相传,糯托为土家族先祖糯托裸猛的住地,其中“糯托”为名,“裸猛”为首领或头人。像这类地名还有趴优、趴湖,等等。这类地名相对而言较为固定,不易改变。

土家语地名不是一成不变的,历经岁月的洗涤和朝代的更替,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大家熟知的普戎、坡脚、他砂、洗车,等等,都不是最初的土家语地名了。比如,普戎,是“鹏戎”的误记,“鹏”,意为凤;“戎”,意为叫或鸣;“鹏戎”,即凤鸣之地,意为山清水秀的地方。又比如,他砂,为土家语“他梢”的音变,“他梢”,意为半坡上的陡坎或偏坎。再比如“洗车”,为土家语“昔测”的音变,“昔”,意为醋;“测”,意为水;“昔测”,意为“醋水”,即产醋的地方。土家语地名的演变,主要受两个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方面是音变,另一方面是误读或者误记。众所周知,土家语有北部方言和南部方言之分,且北部方言和南部方言差异较大,不能通话;而北部方言中则存在声母脱落或音节的弱化、丢失以及连续变调的现象,因此发生音变就在所难免,加之地域不同,发音也就有了差异。至于地名的误记,主要是以往土家族没有统一的文字,通常用相近读音的汉字记音,因汉字记音不够规范,加之地域差异,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误记。

透过这古老、神秘且十分有趣的地名符号,我们不难发现,它真实地记录了土家人的地理变迁、历史文化变革,不愧是窥探土家族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一块“活化石”,是土家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从“麦茶”“里耶”“若秀”这三个土家语地名看,“麦茶”意为开天,“里耶”意为拓地,“若秀”意为整理土地,故三者联系起来看,就是开天辟地、治山造土的意思。它蕴涵的就是土家族悠久的历史,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幅土家先民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英勇顽强,万马战犹酣的奋斗场景和壮丽画卷。

从“不茨湖”“利布坳”“树西科”“万龙”这些土家语地名看,土家人为了生存,早就刀耕火种、种植稻子、栽种果树、饲养动物了。这足以证明土家人崇尚劳动,也足以证明土家人十分勤劳。

从“洗车”“泽蓝枯”这两个土家语地名看,我们可以追溯到很早以前的土家人就会生产食用醋,就能纺纱织布,可见土家人早期手工作坊的发达和土家人的聪明才智。

从“趴湖”“趴优”等土家语地名看,在土家族地区早就聚居着汉人。由此可见,土家人并不是外人所说的盲目排外,早就打破了“汉不入境,蛮不出峒”的樊篱。它见证的是土家人爱好团结,与各民族和睦相处的博大胸襟!它谱写的是各民族共同繁荣进步、共同开创美好幸福生活的崭新诗篇!

以上这组不起眼的地名折射出的文化,仅仅是土家文化的冰山一角,它就像是大海中掀起的几朵美丽浪花,就像是海滩边拾起的几枚小小贝壳。只有站在历史高度、尊崇民族习性、集中民众智慧,身临其境去触摸去探寻这鲜活的文化细胞和一道道文化脉络,我们才能真正感受到土家地名文化的恒久魅力和时代价值。

作者:姚元森编辑:胡迎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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