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报全媒体记者 吴刚
1
哪怕没正经学过舞台艺术方面的知识,我和大多数有逻辑推理能力的人一样,也知道道具在舞剧中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我能理解,倘若一台舞剧的道具运用得好,则可能对艺术效果、叙事能力、剧情氛围以及主题呈现等方面,产生显著的强化作用。
但知道不等于见过——直到观演民族舞剧《二十四时舞》,我才第一次有了直观的感受——哦,原来道具,还真可以玩出“花”来。
实锤,涨姿势了。
2
第一个值得点赞的,是一件“中规中矩地深刻”的道具,牛角号。
在《二十四时舞》中,主线剧情讲一对爷孙:爷爷是湘西苗族传统的执掌者,孙子是传统的传承者,而传统的物化符号,就是一只牛角号。
作为在整个人类史上都很有代表性的农耕民族之一,苗族的“苗”字,就是一幅“水稻生长于水田”的风光画,既抽象又形象,具有中华文明意境含蓄、意象丰饶的典型审美。水稻民族,自然崇拜耕牛,而牛角号,自然成为文化符号,在漫长的历史中代代传承,哪怕万里迁徙也没有丢下。
但牛角号着实难吹,一般人还真吹不响。这一现象,被《二十四时舞》敏感捕捉到,将孙子从吹不响到吹响牛角号的过程,寓为历经考验最终执掌传统的过程。
这种象征手法,其实在很多文学和文艺作品中都曾被广泛使用,所以,我将之评为“中规中矩地深刻”。
3
第二个值得点赞的,是“别出心裁地深刻”的道具,湘西板凳。
湘西板凳,本地人又叫马儿凳或者狗儿凳,通常由四条短腿、一个坐面、一个靠背组成,坚固易携,非常适合围坐火塘烤火或在灯下编织,以及在院坝里歇凉。最大的亮点在靠背,结构简单,在明暗交界处会形成线条很古朴很写意的剪影,有某种“道法自然”的神秘感。
但是我们湘西人自己,似乎从来都不觉得这板凳能与艺术挂上钩。据说是舞剧总导演李世博在采风期间,强烈地觉得这种板凳具有某种独特的文化价值,于是果断将其搬上舞台:一方面作为长者之座存在,犹如《权游》中的铁王座一样象征着某种权柄;一方面作为传承之阶存在,犹如少林十八铜人一样,象征着“法不轻传”的考验程序。
结果,板凳在剧中大放异彩,令人记忆深刻,特别爷爷死后,孙子艰难攀爬由板凳组成的危险阶梯并最终完成传承,感动了无数观众。
我是湘西人,我就觉得这个板凳很湘西、很艺术、很传神,不仅精确标示了地域坐标,也精妙标示了文化坐标,更精准标示了价值坐标,真牛。
4
第三个值得点赞的,是“玄之又玄地深刻”的道具,圆。
怎么说?
《二十四时舞》的主题动机,从文字而言,是“紫微圜垣,无始无方;我在玄黄,身即故乡。”(引自《二十四时舞》“主题动机”歌词《界之民》,意为:紫微高悬天宇,星域如圆如环,自行演动运转,无始无终无方向;人类就屹立在这玄天黄土之间,披荆斩棘,生存繁衍,身所寄处,便是故乡。)
从图像而言,《二十四时舞》的主题动机,则是“时间的形态”——正如舞剧海报文字的表述:具现时间形态,绚放生命姿彩。
什么是“时间的形态”?
当然是圆,一个个具象的圆和抽象的圆,一个个静止的圆和运动的圆。
——于是,在《二十四时舞》的舞台上,日,月,鼓,八人秋,一众圆形态的道具,贯穿全剧,不曾缺失,分分秒秒皆在暗示——人类在时间的形态里存在,人类从时间的形态中发现了规律、掌握了技能、启迪了智慧……
时间的真相,一直游离在人类的认知之外;也许,我们没有任何维度可以窥见时间的本质;也许,从时间影响现实的映照形状中,我们能略略感受时间的秘密。
诺,这就很哲学了好不好,这就很高级了好不好。
对,只有像舞剧一样格调高雅的艺术,才能给人如此深刻玄妙的思索引寓。
5
其实在《二十四时舞》中,还有不少道具,值得不停地点赞。
比如荷叶歌者的手中,那些任何百科全书都不曾收录的乐器;比如月亮妹妹腰中,连系爱情和梦想的花带;比如春播姑娘的手中和脚下,象征了春山和土地的绿毯……
实在是妙,实在是高。
而所有高明的创意,都值得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