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星

这天，我正想出门买东西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提着一个偌大的蛇皮袋迎面而来。父亲将蛇皮袋往地下一放，里面鼓囊囊的。打开一看，我平时喜爱吃的一样没少：胖乎乎的红苕垫着袋底，焦熟的花生散着酥香，柿子一竹篮，新鲜的香米一袋，土鸡两个，金黄的板栗连壳都已剥好……

“爸，我……”

“孩马子上就要初中毕业了，怕你忙走不开。”父亲打断我的话。我的心哽了一下，差点流出泪来。

放下东西，父亲和往常一样留不住，说走就走。

父亲走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在秋风中，骑着电动车，一摇一晃，一摇一晃地离去。那风，那身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却找不到一句可说的话。

父亲啊，你为什么总是那样行色匆匆？

记得，那年秋季，父亲送我去上中专时也是这样的说走就走。那时，我们两人经过盘旋的山路，好不容易到了学校。突然间走进城区新的校舍，我生疏地将父亲的衣角拎得更紧。可父亲在将我送到学生接待处后，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我走了”，就慌忙回头赶当天回家的车了。

那天，也如现在一样，秋风萧瑟，细雨纷飞。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松开我的手，匆忙赶路。而我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发呆，那一刻，我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同学，由父母开着专车护送而来；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帮他搬们运行李，然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校园，去吃美美的大餐……我的心情随着父亲的渐行渐远而低落至冰点，以至于父亲临走塞给我的一包东西都散落在秋风里。我慌忙拾起，只见里面有若干崭新大钞，一张二十来斤的粮票和一些散币，而这些仅仅只够我当年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那时我十五岁，无法从这些散币里面领悟些什么，更无法读懂父亲在秋风中的身影，我甚至觉得父亲近似无情。

如今，看着蛇皮袋里这些倍感亲切的东西，想着父亲出门时的身影，我强烈地感觉到这些东西带着亲人的某种元素，这种元素清晰地让我感觉到：古稀之年的父亲随时都惦记着我，处处为我着想，特别是在我难的时候！

当年也是！只是当时我还小，不能体察父亲的心。我能想象父亲那时是多么难以取舍，他又何尝不想像别的父亲一样，为我去订一顿香喷喷的美餐，陪我度过那孤苦伶仃的第一天！可是那时小弟马上要读高中，二姐要准备嫁妆，这些都急需用钱，为我凑钱去外地读书，父亲已拼尽了所有。那些散币足以证明父亲将全部家当给了我，口袋中只有返回的路费，须得饿着肚子再挨一程，只有选择狠心匆匆离开啊！

父亲为我操劳了一辈子，如今，我却不能常绕他膝下，守着他安详地老去，只有将他那总是行色匆匆、在秋风中不停地游离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珍藏，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