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运坤

80多岁的母亲和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李婆婆，年轻时是吃过观音土和草根树叶的。所以，她们对于什么叫苦难，什么是饥饿，就有着比我们更刻骨铭心的理解和体会。而这种深入骨髓的体会，便衍生成她们对泥土顶礼膜拜般的虔诚、眷恋和热爱。这种钟情和痴爱，也丝毫没有因为她们随着我们一起进城离开泥土20多年，以及她们自己的日渐苍老有所消减，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所以，院子里尚未开发完的边边角角小块泥土，便成了她们耕耘的天地，种菜的乐园，心灵的圣土。

当然，因为泥土边界的模糊，也就时常成了她们小小误会、理论、争执，甚至怄气的焦点。尽管平时她们也算友好，院子里见面了都会主动打声招呼。可是，事关小小泥土的主权，她们都不容商量，也绝不退让，毫不含糊。

这不，刚下班回家坐下吃饭，母亲就气冲冲地对我说：

“李婆婆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又咋了？”我轻声地安慰她。

“上回她将两株草莓种在了我的地中间，我把它们移到了土坎边上。”母亲说。

“那也怪我们的地荒得太久了，土里全是齐腰深的杂草。李婆婆还以为我们不种了，后来她不是给你作了解释吗？”我又劝慰她。

“可是这回就太不像话了吧？”母亲一下子又来气了。

“那块地我已经辛辛苦苦地整理出来，种上了辣椒，可她偏偏还要在我们地里种上6根南瓜秧苗！”母亲越说越气愤。

“哦，有这回事？莫急，晚饭后我陪你到地里去看看。”我得平息下老太太激动的情绪。

正低头吃着饭时，母亲突然好像又有些得意地告诉我：

“这回我可没再像上回那样老实，我已经把那6根南瓜苗全拔了，远远地扔进了鱼塘。”

“哦，是吗？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你可不能和李婆婆吵架怄气。”

“我才懒得理她哩！”母亲有些孩子气地说。

收拾好碗筷，陪母亲下楼到院子里散步，远远看见李婆婆在亭子里歇息，满面微笑。

“肖婆婆，你媳妇向我要的6根南瓜秧苗，昨天没碰见你们，我已经将它们寄栽在你的地里了，你看见了吗？”李婆婆亲热地对我们说。

“哦哦哦……”母亲这回不好意思地支吾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