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梅玉
那日黄昏,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看夕阳铺满天边,心里无端地生出几分孤独,便步出家门,一个人去边城公园散步。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走过桃园、樱花园、路经柚子林、杨梅林,拾级而上,横过一条小径,成片成片的玉兰树涌入眼帘,再轻移脚步,往前五十米,一片茂密、翠绿、笔直向上的楠竹林便赫然在目,令我暗生讶异。
这片竹林快成了我遗忘的角落。以前每天早晨我途经公园去上班,总会在公园遇上遛鸟的老人和晨练的人们。他们把鸟笼挂在树枝上,鸟友们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在大树下,在众鸟们的啁啾声中笑谈家事、国事和天下事,一派人鸟融融、和谐悠闲的情致着实让人羡慕。那个时候每次上下班途经公园,都是步履匆忙,从未想到要慢下脚步,拐进这片竹林来观赏。如今,有了闲暇时光,我可以慢慢地、细致地欣赏它了。
还记得,七八年前,这片楠竹才种下,一人多高,稀稀落落,枝叶纤细,恰似不胜娇羞的少女,羞羞答答地低垂着头。有风拂来,竹枝摇摇曳曳,竹叶婆婆娑娑,竹梢簌簌有声,令人心神摇动。一晃,七八年光阴过去了,这些楠竹以迅雷之速蓬蓬勃勃地长成了一道蔚为壮观的风景。
抬头仰视,这些楠竹一律努力地向上,向上生长,充分地吸取阳光。它们的枝梢在空中相触,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形,密密匝匝地遮住了天空的一角。西天的余晖尽情铺洒在上面,将竹梢镶上一道薄薄的金边。凝望这娇翠欲滴、四季永不凋谢的绿,我那颗浮躁不安蠢蠢欲动的心顷刻间又归于平静和安宁。“细读离骚还痛饮,饱看修竹何妨肉”、“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想必古代文人逸士,多有一种恋竹情结。竹,已走进了他们的寻常生活,成为他们的一种精神寄托。
坐在竹林中的石椅上小憩,发呆,冥想或把游动的行者看成一道道流动的风景,不亦快哉?空气中阵阵涌动的是缕缕清香,我沉醉其中,竟不知今夕何夕。竹林那边的羊肠小径,影影绰绰有位妇人穿过竹林而来,两条毛茸茸的小狗在她脚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黄色,一只纯黑色。小黄狗时而甩开主人,一颠一颠地跑到妇人前头,停下等候,待主人走近,小黄狗又撒开两腿,在前面跑得更欢。
只有那只小黑狗却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主人身边,从从容容,不接受任何诱惑。
正恍惚间,有歌声穿过竹林,远远飘来:小白杨,也穿绿军装,同我一起守边防。来来来,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踏歌而来者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花白着头,笔挺着腰杆,引吭高歌、自得其乐。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老人,老人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令人动容。一曲未完,歌声又随老人飘然而去。这里又是先前的宁谧和安详。
再往前向左拐,就是一片篷竹了。篷竹的绿略深于楠竹,它数十枝一篷,或近百枝一篷。根,紧紧相依相拥在一起;枝,节节拔高,越往上生长越发分散;竹梢,叶叶相连,在空中形成一团一团怡人的绿云。
这满眼的生机勃勃的绿,给人以无限的希冀和遐想,心中的那份孤独似乎也被这份绿驱散得无影无踪。无论生活赐予我什么,唯有那份希望始终不会改变,哪怕历经岁月的磨砺,那份执着早已根植于我心。
一个人漫步于竹林中,什么也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正仰头观赏这片绿的风景时,风,猝不及防地来了。刚才还望得见的夕阳和流动的云彩,瞬间就被急急追来的乌云替代。我转身往回走,刚走到那片楠竹林,就望见成片成片的楠竹在风中摇摆狂舞,起起伏伏,一浪一浪“哗哗”地汹涌而来。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包裹着我,推搡着我,把我的头发时而高高托起,时而在我脸上舞蹈,调皮地遮挡着我的视线。可雨滴却如此真切地打落在我的头上、脸上和地面上。
竹林的喧哗声愈加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