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秀建
“喂——桥生——”
一声高亢悠长的声音划过小清河河面,对岸缥缈的望河村码头便缓缓划出一叶小舟。
渡口的摆舵人桥生稳稳当当立于船头,身子微微前倾,眼睛凝视河面,极富节奏感地摇动大橹。
“桥生,咋生不出一座桥来?哈哈哈——”村民的一句玩笑话,再次勾起桥生的辛酸回忆,压得桥生半天不好意思抬头。
有桥,村民就不用绕行10多公里险峻小路;有桥,山里的奇珍异果、土特产就不会白白烂掉;有桥,两名学生娃就不会偷摇小船落水溺亡;有桥,父亲就不会连同小船被洪水掀翻冲走……夜里躺在床上,桥生第一次尝到了“烙饼”的滋味。
第二天天麻麻亮,一夜未合眼的桥生背起蛇皮袋敲开了村长家:“我要造一座木桥!”说完桥生打开蛇皮袋,倒出多年来积攒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
修桥的钱不够,桥生又挨家挨户上门募捐。桥生不怕苦累,每天带领村民上山砍树、抬树。桥生还跑到附近几个寨子里请来能工巧匠。
半年后,一座人行木桥静静地横卧在河面上。
有人笑桥生修桥无异于自毁渡船,自断财路,大傻瓜一个;有人说桥生的名字饱含了父亲的殷切期望,桥生修桥是为了完成父亲生前的遗愿;还有人说桥生修桥是因为心上人不肯嫁到交通闭塞的望河村……
猜归猜。修好的桥毕竟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的方便和实惠,每当说起桥生,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
经年累月,木桥在风雨剥蚀中斑驳陆离,摇摇欲坠。桥生也在岁月刀剑的无情刻削中,慢慢老去,皱纹悄悄爬上眼角、额头,白发有如雨后的山竹笋疯长。
看到村民肩挑手提摇摇晃晃走在木桥上,高兴之余,桥生的心里会泛起莫名的痛楚和深深的担忧。
桥生找到对口村里扶贫单位上的负责人说:“我要建一座石拱桥。”桥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说出了望河村全体村民的心愿。
扶贫单位出资金和技术,村民出工出力,苦战365个日夜,一座石拱桥终于落成通车。
没有桥生的牵线搭桥,没有桥生的奔走呼号,没有桥生的流血流汗,这桥是不可能顺利建造起来的。从外面进村拉山货的司机,只要一提起桥生,无不交口称赞。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石拱桥暴露出许多问题和不足,束缚了乡村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和壮大。
刚好,一条在建高速公路从家门口经过,一座现代化高架桥即将贯通小清河两岸。桥生得知消息,高兴得像小孩过年穿新衣放鞭炮,逢人便津津乐道高架桥的事。
第二天,虽年逾古稀但身体硬朗的桥生,自告奋勇地走进大型路桥公司经理办公室说:“我想为公司义务看守材料!”
桥生在前期征地拆迁工作中,为公司做了不少宣传说服工作,帮了公司大忙。得知桥生来意,经理放心地把桥头仓库交给桥生看管。
3年后,高速公路大桥竣工剪彩。桥生受路桥公司邀请,出席剪彩仪式。他披戴大红花站在雄伟壮观的高架桥上,俯视旁边的木桥和石拱桥,百感交集,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有位记者获知桥生造桥事迹后,现场采访桥生。桥生眼含泪水说,望河村隔河相望的年代一去不返了,三桥相会见证国家的繁荣昌盛。顿了顿,桥生盯住记者手中的相机,略带羞涩地说,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留念?
桥生站在清河边,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记者举起相机,调好焦距和光圈,按下快门,“咔嚓”,桥生和木桥、石拱桥、高架桥瞬间定格、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