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燕

女儿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分床睡，可她就是不愿意，缠着粘着的要和我睡，无奈之下我只得搬到了她的小房间。

我有晚上写作的习惯，可自从搬到女儿房间后，我总是早早地躺到床上，让下晚自习的女儿一上床就有热被窝。看着女儿很快就酣然睡去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也不愿分床睡的事情来。

那时我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家里房间虽然多，但一到晚上老鼠就出来兴风作浪。又听奶奶辈的人说，有的小孩睡觉不老实，就会被老鼠咬掉耳朵或咬破鼻子。我怕极了，不愿意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可晚上，母亲要陪两个年幼的妹妹睡，我就只能缠着父亲了。

父亲是极细心的一个人，督促我洗漱时，他就去房间，佝偻着身躯，先用不穿的烂衣服把床来回的哈喇两遍。确定没有灰尘了，再扯一扯被单角直到平整，接着把被子摊平。左右手挽花似的摆弄着，只一会工夫，被子就成了个大圆桶。然后转过脸打趣地说：“大燕子的窝造好了！赶紧飞进去吧！”我哧溜一下钻进窝里。往往这时父亲会笑骂道：“贼小子咋就生成了个女儿身。”说完还不忘使劲把我塞进大圆桶里。年少无知的我就会回敬一句：“小子好你咋没有？”

现在想来，这句话在他听来该像针扎一样难受吧！因为连生三个女儿的他，在家里，没少遭到奶奶的埋怨；在外面，也常常受到别人的奚落。可当时，父亲总是傻呵呵地笑着。

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的天气，爸爸每晚都先钻进被窝，等我再进去的时候，暖暖的，很快就能睡着。我睡觉喜欢踢被子，但父亲常对母亲说：“大燕子睡下的时候头朝东，早起的时候头在北，两条腿一夜都不闲着，这是梦里在赶考呢，将来比个男娃强！”

后来，在我考上大学时，父亲扬眉吐气说：“我就说吧，我家大燕子，是只大鹏鸟！”

如今，女儿与当年的我一样，爱踢被子，爱粘着我睡觉。我知道，她贪恋的只是一个热被窝，只是一份安全感。而我，也甘愿早早地为她暖被子，甘愿一夜无数遍为她盖被子。我也知道，我重复的只是自己父母做过的事。天下的父母，谁不是如此对待儿女呢？

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来到，我怀念小时候的热被窝，怀念已经逝去的父亲，怀念那份永远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