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国祥 图/ 余光龙
酉水河畔有一座山叫马鞍山,酷似一匹静卧的骏马,马头伸向酉水,靠河水的营养维持永不枯竭的“生命”。我的家就坐落在马鞍山上,离开家乡,远方的游子,怀念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但最难以忘却的是家乡的榨油坊。
榨油坊坐落在离我家老屋一公里的马后腿坡脚旁。榨油坊与一般农村住房不同,具有特殊结构。几根大大的圆柱落脚,撑起屋架,盖上瓦片,四周空敞。屋内用青石块砌成的碾槽占了一大间屋,油榨像一头硕大的大象横卧在另一间屋内,高悬的油锤昂起雄壮的头颅,守护着油榨。靠山边的一间屋内建起了烘炕,紧挨旁边建了一间卧室兼保管室,楼下建有两间柴屋。油坊屋檐坎边,两棵高大的核桃树,好像卫士一样护卫着榨油坊。
我的家乡盛产茶油,漫山遍野的油茶树为家乡人民解决了吃油的问题。
油茶花开,小孩们邀约几个同伴,穿梭在茶林中,寻找糖源,吸吮茶糖,给孩子们带来了快乐的童年!茶果成熟,挂满枝头,人们挎上茶篓将橘红的、青紫的茶果收入茶篓。山歌声、欢笑声在茶山上回荡……茶果收回后要铺在坪坝沤晒,等茶果自然裂开,去掉茶壳将茶籽装好,就可进油坊榨油了。
人们将茶籽运进油坊,先将油茶籽放入炕上进行烘烤,待茶籽烘干后,倒入石碾,碾成粉末再用蒸笼蒸熟。茶籽粉蒸熟后,油匠师傅将特制的稻草铺在地上,把油茶籽粉倒入铁箍和稻草做成的圈中用脚踩紧,做成枯饼,然后放入油榨中。油榨一般是将一根整树破成两块,将中间挖空而成。一个个枯饼排列有序地放满油榨,再用木搛挤紧。这时,油匠师傅掌控油锤,两名壮汉握紧吊杆,前后配合,一前一后,在油匠师傅的指挥下,打油的号子响起,随着挤榨,清亮亮的茶油淅淅沥沥流进了油榨下面的油盆。停歇片刻又重复一遍,直到将油籽榨干为止。油榨下的油盆用锁锁上,人们就可放心落意地休息了。
家乡的油菜也是食用油的主要原材料。榨菜油其工序与榨茶油差不多,只是菜籽是用锅炒不是用炕烘。到榨菜油的季节,菜油的香气随风飘荡,远近几里香气扑鼻,那种味道至今记忆犹新。
我对家乡的油坊情有独钟,因为它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父亲曾当过榨油坊的油匠师傅,那时我还小,在上小学。放学后躲着母亲,悄悄地跑去油坊。看到石碾在黄牯牛的辛勤工作下,咿咿呀呀地转动起来,我忙不迭地爬上碾架,坐在上面,随着碾盘的转动,露出幸福快乐的微笑,享受着城里孩子坐小火车的惬意。
每当油坊开饭时,还可蹭上一顿有肉的“盛宴”。猪肉炖萝卜和白菜,架个火炉子是最常见的荤菜。我记得最好吃的小菜是炒酸菜,将干辣椒切细炸焦,立马放入酸菜,炒得满屋都是酸菜香。油一定要放得很多,酸菜泡到油里面。那个年代,小菜多放点油,就等于是打牙祭,相当于吃了一餐肉。
自我记事起,榨油坊一直归生产队所有和经营。直到八十年代初,随着农村改革的深入,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榨油坊才分到了户。再后来有了电,取代了手工榨油,从此,榨油坊从故乡悄悄地消失了,走完了它辉煌的一生,却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