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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07日

会唱歌的苗寨

文/高 翔 图/姜盛芬

斯为苗寨,一处会唱歌的墨戎苗寨。

当你行旅仆仆时,可以在这里坐下,支起耳朵,你就在这个歌声袅袅的地方,沉醉不知归路了。

水在唱

湘西的山寨,被山搂抱着,被水抚养着。

墨戎苗寨,就是被湘西古丈群山拥抱着的寨子。在群山间隆起的小小山丘上——龙鼻嘴,黑瓦房顺山势而卧,远望黑压压的一团,状如一个蜂巢,娴静,安然。

一条河就在苗寨的前面,兀然一弯,柔缓缓地划出一条环绕寨子的曲线,养育着这个苗寨。

养育寨子的这条龙鼻嘴河,来自于保靖和古丈的几条小溪,来自于大山寂寞的深处,来自于大山跌跌宕宕的折腾中。流到这里,就成为墨戎苗寨一条细长的喉管,总是四季歌唱着。

春时,青绿的山倒映在偷涨的溪水里,哗哗啦啦,歌声里便有山的影子,每一声韵里,都有青绿的味道,都有开春的欣喜,都有墨戎苗寨临水的影子。

秋时,河水细瘦了,瘦得仿若大病初愈的人,显得颤颤巍巍。

无论河水怎样瘦,那毕竟是一条河,毕竟这条河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就像苗族人来到了这个世上,无论遇到何种困境,依然不忘积极地歌唱。细碎的哗哗声,成为墨戎苗寨的背景音乐,正应和着大山深处的苗寨袅袅上浮的炊烟,唱得昼夜不息。

当然,这是以前。后来,墨戎苗寨河里筑起了一道河坝,河坝上游的水于是就安静了,显得闲适、安逸。

但是,安逸的是流水的表面。在流水的底层,流水活活地流动着,在河坝处,流水又哗地一齐清唱起来,激越,乐观……

有人说,那是一个地域的特有嗓音。

鼓在唱

如果说墨戎苗寨的河水歌唱,是一种清唱,那么,墨戎苗寨鼓的歌唱,就是一种沉沉的呐喊。

还没有走进黛瓦粼粼的寨子,“咚”“咚”的鼓声扑面而来,古朴,恢弘。

鼓声密集时,有战鼓的紧促,仿若千军万马在驰骋,随后便是无尽的杀伐;仿佛有高亢的喘息,随后是呻吟……在这个苗寨前,你不能不想到,这是一个从苦难里走来的苗族,先祖蚩尤同黄帝相互攻伐之时,其情无不惨烈,其景无不悲壮。

鼓声舒缓时,你不能不想到,蚩尤战败后,其后人从北到南,一路辗转迁徙,要趟过多少水?要翻过多少山?作为蚩尤后人的其中一支苗人,才来到湘西龙鼻嘴这一深山处?

一路的迁徙,一路的风霜雪雨,一路的艰辛尽在鼓声里呈现。

你似乎看到,落难于崇山峻岭中的苗族人,为了在荒僻的大山里生存,刀耕火种,在湘西的崇山峻岭中杀伐出一条活下去的路,用辛劳歪歪斜斜地立起一缕缕蓝色的炊烟。

鼓声振奋时,你不能不想到,那是苗族人战胜了艰险环境,包谷丰收了,稻子丰收了,儿女丰收了。于是,一朵朵喜悦,印在脸上就是笑,印在鼓面上就是喊喊叫叫的鼓声。

当然,时代在变,鼓的形状在变,古老的双面鼓变成了四面鼓;鼓的内容也在发展,那采茶劳作的影子,悄然晕进了鼓舞里。且,功能性的鼓声,更多的是表演。2010年,“四方鼓舞”演进了上海世博会;2011年,演进了宝岛台湾……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鼓声“咚”的最小音节,这来自于苗族的心音元素,亘古不变,它们就在墨戎苗寨里,发着音。

炮在唱

在墨戎苗寨那护寨的河堤上,一溜黑黑的土炮,伸脖,昂头,有几份威严,有几份漠漠冷冷。

曾经,它们也一直在唱着。

那是明朝时期,在这荒僻的湘西,依然有官府的长鞭在舞动,放牧权力,放牧威严。从南边的凤凰县与铜仁交界的亭子关,到北边的古丈的“喜鹊营”——墨戎苗寨,190公里的南方长城出现了,这是一道官府和少数民族之间的镇压和反镇压的伤痕,悄然留在了一个地域。

墨戎苗寨作为南方长城的一个端点,屯兵把守便是自然。于是,土炮架起来了,杀伐架起来了,战火硝烟时隐时现,一个地域疼痛起来。

这墨戎苗寨的炮声,这沉闷的歌唱,应该是流着眼泪的。

民国六年(公元1917年),龙廷久率领58寨苗族人民抗捐起义,打响了苗族人民反军阀的第一枪,占领了苗疆要地默戎。

而今,我们听不到那沉闷的炮声,喊杀声,但你可以想象那你来我往的杀伐角逐,可以想象那人间的哀怨和疼痛。

你还可以想象,那时,那一声声炮响,实际上就是一声声沉沉的悲苦的吟唱。

当然,而今和平年代了,土炮毅然喑哑,静静地蹲于墨戎苗寨外围,它们的颈部上,一缕红绸子,成为土炮的另一种声带,在风里丝丝发响,轻欢,欣悦。

当你静静立于它们的面前,是否听到土炮的另一种欣慰的歌唱?由近而远……

人在唱

走过墨戎苗寨前的风雨桥,寨子里的歌声就浮起了,那是苗族人在唱。

是山歌,他们在叙述着人间的悲悲喜喜;是祭祀歌,他们在用歌声守护着世世代代的精神家园;是爱情歌,歌声里带着尖细倒钩,垂钓一生的悲欢……

时而是起伏的歌声,似乎就是墨戎苗寨中那曲曲折折、一级一级地向上抬升的寨路,撩人心魂的一簇一簇的尾音儿,应该就是寨路老墙上忽而伸出的野花儿,应该就是寨子某一拐角处忽然冒出的姑娘,应该就是寨子里呼儿唤女的外人听不明白的方言……

时而是清澈的歌声,应该就是苗族人刚从山溪里捞起的劳动身影。

想想山路十八弯,想想薄田深山,想想偏僻得让石头都耐不住要开花的山寨,唯有用赤脚踩出生活的路。于是劳作于山山岭岭,不怨不怒,坦然地把歌声撒进这一方天地,落进溪水于是生根,落进石缝于是发芽……

时而是火辣辣的歌声,这追求婚姻自由的苗族人,一声“郎”,一声“妹”,有多少山水距离,就有多少穿越山水而过的力量。

时而是婉转的吟唱,应该是苗族人劳作歇息时,那望着远方出神时,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

风在唱

进入到墨戎苗寨里,进入这隆起的山丘上,不论艳阳天,不论雨雾日,总会有或大或小的山风,来了,去了。

过去,山风儿不曾对这块土壤过多地青睐。

想想,居于僻壤的墨戎苗寨,有谁识得它?

问问,居于僻壤的墨戎苗寨,有谁疼爱它?

墨戎苗寨人在思考,墨戎地域在思考,就在2011年里,一块国家文化部授予的“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匾牌,悄然挂于苗寨的花桥前,关于苗寨旅游开发的玄想,落地生根。

四方游客来了,四方好奇来了,山风儿忽然发现,墨戎原本有让人刮目相看的风景,有灿烂前行的契机。

于是,在那棵老柚子树的枝丫上,山风儿多待了一会儿。

于是,山风儿在那一枚枚特有的柚子上,吟唱起来,唱得乡野风情万种。

在编织花带的老人丝线上,山风儿在细嗡嗡地唱,唱得苗族老人古老的眼神,安然,慈祥。

在“踩铧口”处,在“捞油锅”边,在“上刀梯”刀口上,在“吃火”的嘴边,山风吟唱着,唱得巫傩文化神秘莫测。

在苗人闪闪的银饰上,山风儿一丝丝地划过,便有一丝丝的歌唱……

墨戎苗寨的山山水水,物物事事,都在歌唱着,那音色中,永远有一种阳光态度的音色,有一种挺立姿势的音韵,亘古不变。

你,是否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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