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一缕豆香 丁 兰 摄

我最喜欢吃的菜是豆腐。红烧豆腐，家常豆腐，麻婆豆腐，油煎豆腐，炖豆腐，只要是豆腐做的菜，我几乎是无所不好。

我居住的县城不大，旧时曾有“老爷打板子，四门都听见”的俗语流传，可见小城之小。小城有小城的好，比如说生活上的方便，早市上的蔬菜鱼虾不仅新鲜，而且价廉，热爱生活的人是会喜欢上小城的便利的。

周末，我喜欢逛菜市场，自己买菜做菜，并且以此为乐。菜市场跑得勤了，见得多，买得多，也积累了一些买菜的小小的经验。比如说买豆腐，城北市场一家摊位上的臭豆腐干和香干都不错，但她家的老豆腐要比城南菜市场一位老奶奶家的老豆腐略差一些，这些都是比较出来的。从城北菜市场到城南菜市场，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我常是在城北买了豆腐干，然后再步行到城南，在老奶奶家的豆腐摊上买上两块老豆腐，这样才会觉得心满意足。这些都是多数人不愿为的小事，但生活常在细节上给我们带来微小的快乐。

大概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吃豆腐，就顺带着喜欢上了做豆腐的小作坊，遇上了豆腐坊，总爱进去看个究竟。有时站在热气腾腾的豆腐坊里，还会刻意和豆腐坊的主人聊上一会儿，问这问那，那些话语里仿佛也会浸润着浓浓的豆腐香，在氤氲满屋的蒸汽里浸润着暖暖融融的味道，一股豆香，一缕温情。

去过一家临河而建的老式豆腐作坊，在沿河的一长排平房里，临河开窗，窗外有几株杨柳。豆腐坊的门开在平房的两头，外观给人的感觉就特别有趣，仿佛大豆从这边的门进去，再从另一边的门出来时，就应该是做好的豆腐了。

从路边的门进去，是几口大水缸，水缸里浸泡着黄豆。往里一点是一盘大石磨，磨的推杆用粗麻绳悬吊在圆木的房梁上。一人在推磨，一人在不断地往磨盘里添加泡好的黄豆。磨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乳汁般的豆浆从磨盘下汩汩地流出。大灶上有两口大锅，有人在过滤豆浆，有人在煮滤好的豆浆。十字形的木架挂在房梁的粗木上，一块棉布的四角系在木架的角上，棉布围成了一个布兜，兜里兜着一多半的豆浆。滤浆的人站在灶旁，扶着木架，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轻轻晃动木架，动作不紧不慢，豆浆也从滤布上缓缓地流到锅里。煮好的豆浆，点卤，压制，成形，就是豆腐和豆腐干了。

有一年，跟朋友在山里见到一家小豆腐坊。之所以说豆腐坊小，是因为豆腐坊所占的地方小，一面靠山墙，一面临溪桥，只有一间逼仄的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进屋，更见其狭窄而矮小，抬头，屋上鳞鳞青瓦历历可辨。也因为豆腐坊的产量少，每天所做的豆腐大概只够供应附近几个小山村的村民。

粉墙黛瓦的豆腐坊，在青山碧溪间，显得清新而又自然。豆腐坊的屋檐下整齐地堆放着剖开的松木，那是煮豆浆的燃料，每根松木一尺多长，就那样横一层竖一层地往上堆放，堆了有一人多高，远远地就可以闻到松木的清香。

豆腐坊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开外的中年夫妇，他们用传统的手艺来制作豆腐，日子过得像豆腐般清白简单。在小小的豆腐坊里，听着他们在忙碌时的有条不紊和间或娓娓而叙的轻松神情，是那样的随意开心，我和朋友羡慕不已。

那天，他们舀了一碗滚烫的豆浆给我们，在弥漫开来的淡淡的豆香里，我更喜欢一个小小的豆腐坊和满屋豆香的清与淡了，如他们的日子，自然而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