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盛国
离开老城武溪,移居白沙已经20余年了。老城已经改造,面目全非,但老城的旧日光影始终缠绕心间。那里的一屋一瓦,一草一木,承载着我的青葱岁月、我的故事和我的梦。
老城电影院,不仅在荧屏上放映如梦人生,而且也不断上演着现实故事。那时文化生活相对落后,看电影成为人们日常生活娱乐的重要内容。影院门口永远挂着一个大黑板,预告着当日要放映的影片。放映前,影院里会播放一些如《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电影插曲。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影院旁边的临时摊点上买些葵花籽、花生之类的小吃,拥入影院,一边吃着瓜子花生,一边看电影。散场后又成双成对地相拥着,消失在暮色的街道里,渐行渐远……
而今,当我再次站在曾经热闹喧哗的影院门前时,已是人去楼空,老旧的影院为我幽幽地诉说着关于老城的前尘往事。
武水大桥,也是旧时光里我们少男少女经常光顾的地方。每到夏日的夜晚,桥上的人行道内挤满了人,闲聊的,吃东西的,穿着喇叭裤提着双卡录音机撩妹子的,倚栏望月的,慢摇蒲扇纳凉的……如今,这桥上是残垣断壁,桥面长满荒草。大桥下面的石墩,再也听不到往日孩子们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了,青草与厚厚的青苔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悠悠岁月。那些年的青春已经回不来了,还好,岁月和老城还存有一抹温良。
沿着老城的老街缓缓地行走,不知不觉走到原双江饭店的门口,饭店已不在,但老街的场景清晰如昨。饭店右转就是十字街,里面设有文化馆、面粉厂,以饭店为中心的东下街分别是集体商业公司的冰厂、泸溪县糖厂、东正街居委会、药材公司、县运输社及县公安局等单位。西上街,分别是副食品公司零售门市部、邮电局、五金厂、百货公司门市部。
那时冰厂的冰水,一毛钱一碗,一碗喝下去,凉透心;双江饭店的红烧肉,五毛钱一份,香嫩软糯,满口留香。尤其是一位外号“燕子哥”的老妪卖的醋萝卜,一分钱两块,酸甜爽口。整个街巷,不时传来燕子哥卖醋萝卜与卖冰棒的叫卖声。“醋萝卜,醋萝卜,燕子哥哥卖醋萝卜,一分钱两块”与“冰棒,冰棒,凉凉的冰棒,五分钱一根”的叫卖声,相互交错,此起彼伏,在老街的上空回荡,让人心生暖意。
那时老城还有三个特殊的人:文佬、文义和翘舞。文佬不论春夏秋冬,老爱穿一件脏得发亮难辨颜色的棉大衣,提着裤子在街上匆匆前行,仿佛走慢了裤子就会掉下来一样;文义就爱骂街,骂街时喉管上青筋爆满,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翘舞是个哑巴,总是抱着一捆自制的竹品,如织毛衣的针,挠痒痒的刮子,篮子提手等,指手画脚、嘟嘟囔囔地叫卖着。他们与老城的旧日时光黏合在一起,难解难分。
老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望着那东去的沅江,内心五味杂陈,心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历史的脚步声渐行远去,但我还是梦想推开历史的重重大门,再一次轻轻地走进老城:再一次闻闻街巷弄口那斋粉淡淡的清香,再一次感受儿时摇火笼子、滚铁环、花果山偷梨、齐仙洞玩耍的乐趣,再一次品读老城的光阴故事。
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老城已老,但它仍是我梦里梦外的牵绊,它永远走不出我内心的记忆,是我今生难以割舍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