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我驾驶着小车在蜿蜒的村级公路上向着老屋的方向行驶。一路上,车朝前走路向后行,两旁的野草树木变换出不同的姿态,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与兴奋。
车刚停下,女儿就向老屋飞跑过去,嘴里“爷爷奶奶”的喊个不停;咿呀学语的儿子也异常兴奋,对着我和妻子念个不停,似乎明白我们到了老家了。
的确,我又来到了生我养我的老家。
因为事先给父母通了电话,所以到家稍作休息,热腾腾的午饭便上桌了。那是正宗的农家饭菜,有儿时的锅巴饭和腊肉炒豆腐,让我倍感亲切。女儿和妻子也吃得格外有味,仿佛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
午饭后,我来到房前屋后转悠,想把老屋看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老屋是地道的木质瓦屋结构,是村里最常见的建筑样式和建筑风格。据父亲说,老屋修建于解放前,是爷爷留给父亲和二叔的财产,到现在已有80多年了。老屋原来共四间,坐南朝北,三柱五拢二柱二的檐加起来是五柱七,在那个年代算气派了。房屋地基是由几百斤重的大石块打磨成石条用石灰泥土砌成,屋顶用青瓦叠盖,东西两头还修建了一间偏屋,摆放农具,也做临时厨房。后来,父亲和二叔分了家,老屋也一分为二。
老屋东面是一条光滑的石板路,是寨上人进出做农活的一条重要通道。许多年前,父母在老屋的西边修建了一个牛栏,喂养了三头牛,现在已是牛去栏空了。屋后是一片繁茂的竹林,四季常青。屋前是一块大坪坝和一个鱼塘。坪坝用薄石板铺就,一干二净。鱼塘干涸多年,如今成了菜园。在坪坝和菜园周围,父母又栽种了许多树和花,四季葱郁,花香不断。
我和弟弟在老屋出生,也在老屋度过了快乐而难忘的童年与少年。春天,我们看草长莺飞;夏天,我们一边乘凉,一边数星星;秋天,我们听蟋蟀弹琴油蛉吟唱;冬天,我们赏粉妆玉砌佳景。
小时候,我们家境不怎么好,别人家盖新屋,我们却依然住在两间老屋里。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和弟弟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和父母上山采摘金银花、挖三母跳,拿到集市里卖钱。
记得,那是1989年秋季,家里实在拿不出150多元的学费,父母就去一亲戚家借。父母好话讲了几箩筐,可最终没有借到一分钱。我萌生了放弃学业的念头,但父母说:“只要你想读书,就是讨米也要供你们读”。父母的话打消了我的念头,也一直激励着我走出大山,勇敢前行。终于在1995年,我考取了吉首大学。
印象中,父母很少笑,而我考上大学那次,我看见他们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是8月17日,我拿到了吉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且,我是寨子人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当时,整个寨子都沸腾了,人人说父母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父母逢人笑、做饭笑、干农活也笑。
围着老屋转完一圈,已是晚餐时间。晚餐后,儿时的伙伴闻讯找来。我们拉开破旧的抽屉翻阅连环画,打开相册欣赏小时候的照片,一起追忆如烟似梦的往事。母亲还给我说了一些寨子上的新鲜事,说小堂叔善恒在广东打工发财了,修建了一幢五层楼的洋房;聋子二哥的儿子去株洲当了上门女婿;族伯善伟的小儿子考取了公务员,等等。
我这次回老屋,除了看望父母,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把父母接到城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当我把想法告诉父母时,二老以城里不好玩为借口推脱。我心里清楚,父母听不惯城里的汽笛轰鸣,住不惯城里光亮的地板屋,不习惯用钱买来的吃喝拉撒,更不舍得凝聚着他们一生心血的老屋。既然清楚父母的想法,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便强求。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就要回城了。临行前,父母给我们送上鸡蛋、大米、菜子油,给一双儿女每人500元钱,还送了一程又一程。车子开出后,我看见父母仍伫立在原地向我们挥手,他们身后是再熟悉不过的老屋……
我和妻子讲好,待儿女成家立业,我们也像父母一样,回到老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男耕女织的农人生活。我们种一点菜、养一些花、喂几头猪、放几只鸡鸭,一粗茶淡饭,一起享田园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