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超林
有关农业生产方面的丰收景象,其实早在两千多年以前的《诗经》里就已描述过。其中有一首叫做《十亩之间》的民歌,便生动地再现了一群采桑人,在桑林之间轻松愉快地收获着,歌唱着,好一派恬淡优美的田园风光。后来,在汉乐府中,也搜集有一些反映农村丰收方面的歌谣,但这类作品都是以民歌的形式来吟唱的,而真正以文人创作的田园丰收景象的诗,则始于晋朝。这里值得向读者一提的是,据史籍记载,“丰收”一词,就是在这个时期,由葛洪所著的《抱朴子·广警》中首次提出的,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
毋容置疑,陶渊明便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田园诗人,在他二十多年隐居生涯中,所写的诸多诗篇,都是直接反映了自己对乡村生活的喜爱和对农业生产的关切。如在他的代表作《归园田居》中,有两句诗这样吟道“桑麻日已长,我土曰已广”,其大意是说,田间种植的庄稼长势良好,丰收在望,而他每年开垦出来的土地也越来越多了。该诗语言朴素,简洁自然,由此也透露出了诗人在远离仕途之后,心灵上获得的一份安逸与慰藉。
步入唐代,以王维、张继、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人,由于受到了陶诗创作风格的影响,因此,在艺术技巧上有所创新与发展。他们除了赞美大自然的山水风光,也十分注重描绘田园里的各种丰收景象,在此试以张继的一首《山家》为例。“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晴”。该诗的前两句是写景,给人展现出了一幅鲜活、生动的乡土风俗图画。后两句是指到了炒茶季节,茶农们每天都在作坊里,夜以继日地忙碌着,以赶在清明节前卖个好价。而进入秋收时节,农民们却盼着天气晴朗,好让收割回来的稻谷,尽快晒干归仓。此诗作者将乡村的美丽,劳作的艰辛,繁忙的景象,都一一描述得生机盎然,耐人寻味。
王昌龄也是这个朝代一位很有影响力的边塞诗人,其作品主要是描写边疆风光与军旅生活。然而,他的一首《采莲曲》,却匠心独运,写得别具风格与特色。“荷叶罗裙一色栽,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你瞧:那些俊俏艳丽的少女,身着碧绿的罗裙,在莲花中间穿来穿去,谁又能分辨得出哪儿是人哪儿是花呢?而当荷塘里飘起了清脆悦耳的歌声时,这才知道里面有人驾着小船出来了。全诗构思新奇,比喻生动,运用优美明快的语言,巧妙地将少女采莲的整个场景,写得有声有色,栩栩如生,呈现给读者的是一幅青春烂漫、美妙动人的“江南采莲图”。
在这个诗歌鼎盛时期,还有一些热爱乡村生活的诗人,以其轻快爽利的笔墨,赞颂着田园里的各种丰收景象,在此不再一一列举。
到了宋代,描写这类题材的诗词作品,更是丰富多彩,名篇迭出。如孔平仲的《禾熟》“百里西风禾沗香,鸣泉落窦谷登场。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这首诗是说到了金秋季节,放眼百里,稻熟飘香,田野上到处都是一片丰收在望的迷人景象。而老牛那怡然自得的神情,则烘托出了丰收之后的一种喜悦气氛。
南宋范成大的诗,被人称为“真正的田园诗”,直到清代仍被行家作为田园诗的典范。在他《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代表作中,有一首诗如此写道“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该诗吸收了民歌的传统创作风格,文字朴实,感情真挚。寥寥数语即将秋收大忙时节,农民们在打谷场上忙碌而又欢乐的场面,表现得淋漓极致,令人陶醉。
著名诗人陆游的一首《游山西村》,是写作者一次出游绍兴乡村时的经历,诗的开篇是“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两句诗既赞颂了农家真诚待客的良好风尚,又表达了诗人与农民分享丰收的愉悦心情,读后让人感到充满着一种深厚的生活气息与乡土风情。
在此期间,还有一些预兆着农作物即将获得丰收的诗词,也描写得十分出色。如辛弃疾《西江月》中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杨万里《麦田》中的“无边绿锦织云机,全幅青罗作地衣”,苏轼《浣溪沙》中的“麻叶层层荷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等等,都被后世一直传诵着。
唐宋之后,此类作品大多平淡无奇,佳作难觅。倒是清初著名诗人吴伟业的一首《意难忘》,写得还算较为清丽与情趣。词的结尾云:“喜去年,山田大熟,烂漫生涯。”这是一位老翁告诉作者,令人高兴的是,去年农田获得了大丰收,可以让山里人家勉强度过一年的生计。
自古以来,广大农民都把丰收的希望寄托于“天”。北京的天坛,就是历代帝王每年开春时祭祀五谷丰登的地方,以求“风调雨顺”。然而,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即使庄稼丰收了,农民也不一定过得丰衣足食。官吏们的各种苛捐杂税,使农民收上来的粮食,被盘剥得所剩无几,最终大多数人还是苦苦地挣扎在贫困线上。
新中国成立后,农民翻身做了主人,但当时的粮食产量都普遍很低,结果广大农民仍然没有完全解决温饱问题。自改革开放以来,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才极大地解放了农业生产力,使粮食产量得到大幅度提高。特别是2006年国家宣布免征农业税以后,这时亿万农民开始真正有了丰收后的“获得感”。时值“中国农民丰收节”的设立,同是“丰收”一词,古今含义却大不相同。如今,在乡村振兴的战略进程中,许多有作为的“田园诗人”,正用新时代的浓墨重彩,在那希望的田野上,为广大乡村描绘出千万幅多姿多彩、优美壮观的丰收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