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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26日

为父亲洗脚

余光龙 摄

刘玺娜

每次回老家,我总是帮父亲洗洗脚。

父亲有脑血栓后遗症,行动不便,勉强能自己穿衣吃饭,真要是洗脚,可就有些难了。每当我端来一盆热水,放在父亲脚边的时候,他总是很忸怩。有时候沉默着,叹口气,不说话;有时候就推脱,说脚不脏,不洗。我知道,父亲是不好意思,不愿意让人伺候。可是,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病,很多事情做起来,也就力不从心了。让孩子洗脚,这不是父亲的初衷,可又无可奈何。

父亲的脚没有什么肉,皮肤呈黑紫色。年轻时,父亲是汗脚,总爱出汗,鞋袜经常湿漉漉的。现在不了,一双脚很干爽,也温暖,就像他的脾气一样。我们小的时候,他顶天立地,雷厉风行。等到我们长大了,他又变得温文儒雅,和风细雨。

我缓缓地撩着水花,轻轻为父亲搓洗脚脖、脚面、脚底板和脚趾缝里的泥垢。父亲的左腿患病,血液流通不畅,到了冬天,那只脚似乎格外怕冷,脚的温度也比右脚稍凉。洗上一会儿,我就再加些热水,反复冲洗按摩,使脚温暖,也更舒服。

父亲低着头,笑了笑说:“行了。”

我问:“脚冷吗?”

父亲说:“不冷。”

我知道,父亲是怕我担心。

这是一只病脚,走路或者腿部弯曲总是不很灵便,天气稍有降温,就从大腿一直凉到脚趾尖。每每想起父亲拄着拐杖,一瘸一跛的样子,我的心就如同刀绞。一生要强的父亲,走路虎虎生风的父亲,勤劳爱操心的父亲,到晚年,很少出门了,不得不被禁锢在这小小的斗室。

洗好后,我又帮父亲剪趾甲。父亲有一个脚趾甲,不知怎么回事,跟其他趾甲不一样,很黑,很厚,指甲刀根本就放不进去。父亲看了看我说:“那个,不用管,早些年就那样,什么都不妨碍。”可我还是换了把剪刀剪。

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脚。这双脚,从青春年少,走到花甲暮年,不知走过了多少风霜雪雨。在早先那个贫穷的年代,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这双脚,曾冒着严寒,走乡串村沿街叫卖;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这双脚,曾不辞辛苦,一步一个脚印,走过一个个春耕秋收;这双脚,踩过泥泞,踏过荆棘,趟出了一片天地,走出了农家人红火的日子。

记得,小时候的农村,缺医少药,而我从一生下来就身体孱弱,生病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在七八岁那年的冬天,我连日高烧,几近昏迷。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打了几针后,束手无策地说:“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医院?对于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来说,有几个人去过啊。在村里人的意识里,倘若真的进了那个地方,肯定是了不起的大事情,那就意味着完了,不行了。父亲听了,怔了怔,站起身,给我穿上棉袄,包上头巾,然后,背起我,一头扎进零下十几度的茫茫雪夜。从我家到县城的医院,三十多里路,地上一尺来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父亲全凭一双脚,一步一个雪窝,一走一个趔趄。银装素裹的旷野,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曲曲折折,一直通向县城的方向,坚定而执著,是它,又一次拉起了我的生命线。

现如今,父亲的这双脚,老筋凸显,瘦骨嶙峋。而我只希望父亲永远在,作为女儿,我愿意天天为他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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