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新

三月，携暖阳煦风润雨如约而来。

一粒粒青葱的茶芽，衔两千年的春梦欣欣然张开了睡眼，从地处荆楚武陵之腹的湘西古丈县128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漫山遍野地醒来，尖细的芽头如梭如标如簇如箭齐齐射向初蓝的天空。

一双双灵巧的手，一双双经清溪濯洗焚香濡染的劳动的手，从机关、从学校、从村庄、从车间，他们背着小背篓，汇成万千人流，唱着“绿水青山映彩霞，彩云深处是我家，家家户户小背篓，背上蓝天来采茶”茶歌，浩浩荡荡涌向茶山、茶岭、茶园、茶圃、茶垛，鸟雀尖嘴般飞快采啄着繁星点点的雀舌茶芽。当夜的眼滴落颗颗清泪挂在青枝绿叶上，每一粒茶芽都顶着一颗水晶莹的心，饱饮山精水灵，只等有心人来采摘，只为有心人烘干潮湿的心。

一口口乌黑的铁锅被深山老林虬结紧致的干硬的青杠木烧红了，一粒粒精雕细琢的茶芽褪去青青衣裳，在一双双铁砂般粗糙的大手中被反复揉弄，杀青、清风、初揉、二青、复揉、三青、做条、提毫，在火与汗的淬炼中凤凰涅槃，在煎熬玉成中蒸腾升华，变成一颗颗条索紧细圆直，锋苗挺秀，白毫显露的干茶叶，芬芳了山山岭岭，阡阡陌陌，屋屋舍舍，她们也拥有了一个簇新的名字——古丈毛尖。

一壶水，一壶滚烫的深山泉水，让古丈毛尖在浓浓的滋润中翩翩成蝶，纷纷舒展开柔嫩的腰身，隐匿纤纤白毫，唤回春天青葱的颜色。黄绿明亮，滋味醇爽，绵甜悠长，香高持久。于是，一杯山，一杯水，湿了衣裳，绿了心情。毛尖茶，以茶的名义诠释春天的润泽。于是，她们有了地理标志——古丈毛尖。

古丈境内武陵山脉横亘，山高谷深，森林密布，洞溪潺湲，云雾缭绕，雨量充沛，气候温和，土壤肥沃，且含磷丰富。尤以三、四月采头茶季节，每天上午九时才日出云散，即使盛夏，也时而晴空万里，时而云遮雾漫。由于云雾多、日照少，茶叶内含营养物质丰富，持嫩性强，叶质柔嫩，茸毛多。走进古丈，也就走进了茶的世界。茶山、茶谷、茶园、茶街、茶楼、茶座，绿色的海洋，绿色的茶界。青青茶园一浪一浪推涌到山巅，山城古丈因此名叫茶城。

古丈制茶历史悠久，于今已有两千年历史，战国时期，巴人种茶，制茶和饮茶习俗因楚巴战争传入古丈。西晋《荆州土地》记载：“武陵七县通出茶，最好。”古丈便是武陵七县之一。东晋《坤之录》云“无射山多茶。”无射山绵延古丈县境。在历史上，古丈毛尖在唐代即为贡品。1874年，清朝甘肃提督杨占鳌卸任回乡，倡导乡亲开辟茶园，以茶养乡。1929年，杨占鳌爱女杨三小姐携古丈名茶绿香园，参加西湖博览会，古丈毛尖斩获优质奖。同年，古丈毛尖荣获法国国际博览会国际名茶奖，2017年古丈县荣膺全国十大魅力茶乡。现在，古丈县茶园面积已达15万亩，实现人均1亩茶的目标，全年茶叶产量突破6000吨，全县90%的村、70%的农户种茶，农民收入的50%以上靠茶，古丈茶叶产业已步入快速发展轨道。

如今，茶叶合作社，现代茶企遍布茶乡，春茶，红茶，黑茶应运而生。越境而过的S229、永吉高速、焦柳铁路，把游客从四面八方带进茶乡。触目所及，是青青茶园；悦耳所至，是悠悠茶歌；汲鼻所闻，是浓浓茶香。走进茶乡，也就走进了四季的春天。

这样一粒从历史深处走来的种子，越千山万水，撷生命体温，在武陵多山、多水、多雾、多沟、多谷、多坪、多坡的山间野地生根勃发。这一留驻，回眸就是两千年风霜雨雪；这一萌芽，回味就是两千年馨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