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林 欧阳成
三天后，水生陪着小青回娘家来了。
小青一身新，头上插有鲜花，耳朵上挂有银耳环。一进门就红着脸邀着水生给阿巴阿涅下跪磕头。
水生也完全变了样。一身青布衣裤，见人一脸笑，显得精神、威武。这回他带来了不少山珍野味和糯米粑粑，还专门给大青也带来了一对银耳环和一对铜手镯。最后，他手牵着小青给大青下礼拜年。
大青一看今日的水生，眼神大变。她忙不迭地搀住了水生，满脸生花并不由自主地就往他身边靠了过去。小青见姐姐对水生态度变了也很高兴。就这样，大青硬留着水生和小妹玩了三天。
第四天，水生提出阿涅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要回去，阿巴阿涅也就答应了。大青乘机提出说自己就这一个妹妹，这回要陪妹妹过去玩一段时间。阿巴阿涅见她说得很有情意，也就爽快地答应了她。于是，大青就和水生小两口一起高高兴兴地上了路。
一路上，大青不停地问小青水生待她好不好，家里的这样那样，不时地两人又说起了悄悄话，然后放声大笑。就这样慢慢地走了一程又一程，大青开始拉着小青故意往后掉。水生急着回家，多少就有些不耐烦。大青就对小青说道：“你让他先回去吧。我好久没到这山里来了，你看那边好像梅子在打苞开花了，我们过去玩个痛快再走。”小青不好意思推辞大姐，就对水生说：“大姐好久没这样高兴过了。再走一两里路也就到家了。你先回去看阿涅，我陪大姐玩一会儿再一起回来。”水生看看两姐妹，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个人先走了。
大青领着小青往一个山湾里走。越走越显得幽静。峡谷两边崖陡，却林木葱郁、鸟鸣清脆。湾尽头是一汪两个晒谷坪大的深潭，水面清亮醉人，飘浮着一层淡淡的蓝雾。潭边岸悬，稍往里似乎有碧水上翻形成暗急的旋流。大青说走累了，便邀小青在潭边青石上坐下。
看着水中两人清晰的倒影，大青忽地说：“小青，你今天好漂亮，尤其这身衣服，都是新做的吗？”
小青笑了笑说：“都是水生他阿涅给我做的，还有这靴袜，她老人家手可巧着呢！”
大青乘机说：“你让我穿一下试试，看合身不？”
小青见四周没人便爽快地脱下衣裤靴袜和姐姐换着穿。大青边穿小青的衣服边和小青闲聊，问水生他阿涅爱吃什么爱说什么话，还问他家还有不有其他亲戚，等等。全都穿好衣裤后，大青假装扭过来扭过去地细看，又邀小青去看水中的倒影。突地，她似乎踩着了一块卵石一晃，哎哟一声猛地就向小青撞去。小青还没来得急喊一声，咚的一声就掉入了深潭。
小青挣扎了几下浮出水面喷着水急呼：“姐……救我……”大青也好像急得不得了，沿着潭边跑来跑去，又大声说：“往边上来！……我去找一根长树枝来。”说完就飞也似地往远处跑走了。
小青在冰冷的水中挣扎着，不一会儿，就被暗流卷入了潭心，沉浮几下后便没了踪影。大青躲在一蓬矮树后面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她慢慢地走到潭边，向旋流深处长长地看了一阵，这才转身出了山湾。
大青飞快地向梯子岩方向走去。走到寨边刚要去打问人家，老远地就见水生正站在一处大土堆上向这边张望。她连忙向水生跑去，水生也高兴地迎了过来。
水生：“哎，大姐呢？”
大青：“大姐说她忽然想阿涅了。阿巴天天出门去了，她怕玩久了把阿涅一个人丢在屋里不好，就急着赶回去了。”
水生默默地向远处望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就牵着大青的手回家了。大青一进屋就急着找到了水生他阿涅。阿涅已勉强可以走路了。大青抱着她亲了又亲，亲得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就这样一连几天，大青把水生娘俩奉迎得格外周到，弄得水生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天水生到溪边挑水，忽见一只灵巧的水鸟边鸣叫着边向自己游来。水鸟的叫声特像人在说话，仿佛隐约在说：“姐姐穿我衣服，丑不丑……”水生听这声音格外亲切，虽还不明白它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已喜欢上了这只水鸟。于是他就让水鸟站在自己的草帽上，并把它带回了家。
水生给水鸟做了一个大竹笼，天天给它喂好吃的。水鸟和阿涅也很亲热，见了总给老人家唱甜甜的歌。可是每当大青走近时，水鸟便又大声地尖叫：“姐姐穿我衣服，丑不丑！”这叫声特别的尖利，悲凄中似乎还夹着哭泣。大青狠狠地盯着水鸟可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天，她借故游玩便把竹笼带到了后山竹园里。到竹林深处，她把水鸟抓出来，狠狠几脚就它踩死了。然后提着水鸟的尸体回家，跟水生说不小心让狐狸把水鸟咬死了。水生提着水鸟看了半天，这不像是被咬死的呀！可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忍着心疼提着水鸟走了。
水生对水鸟的死尤其伤心，就把它埋在了自己房后的菜地里。不几天，这里竟长出了一株枣树。枣树长得飞快，才十来天就结了满满一树鲜红的大枣。水生给阿涅摘枣吃，又甜又脆又香。可是大青来吃枣，立马变得又酸又苦又臭。大青心里明白，这可能又是那只水鸟在作怪。
于是，她趁水生下田去了，几斧头就把枣树砍倒了。晚上水生回来见枣树被砍了，忙问原因。大青哭着说：“树上缠了一条大毒蛇，怎么也赶不下来，只好请人把树砍倒了，可是蛇又飞快地溜跑了。”水生知道她在说谎，可又无法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他觉得，小青变了，而且变得特别怪异。结婚才多久啊，怎么开始就没发觉她是这么一个虚伪的女人呢？
水生用枣树的树杆精心削了一个洗衣棒。结果水生和阿涅的衣服用洗衣棒捶洗越洗越漂亮，洗完后就跟新衣服一样；大青的衣服呢，用洗衣棒捶洗后立马就被捶得稀烂，再也无法穿用。大青气得脸都青了，倒在地上撒泼大哭。阿涅忙跑过来哄她，她哭得更厉害了。水生根本就不理她。她横了水生一眼，拿起洗衣棒飞快地跑进厨房，用刀几下就把洗衣棒劈成细条条，一把火烧成了炭灰，然后跑进内房伏在床上大哭。水生已经凉透了心，任她怎么哭也不让阿涅再去劝她。
水生一个人走到炭灰前，低头刨呀刨，暗暗垂泪。忽然，他刨出了一对银耳环，这不是小青成亲那天戴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正想着，忽然那耳环变成了那只水鸟。水鸟也在流泪呢！它边哭边劝水生：“快用灰种白菜，快用灰种白菜……”水生一下惊醒过来，用撮箕装好炭灰，飞跑进后园种了满满一厢白菜。菜种刚丢进土里盖上炭灰，白菜就长出了嫩苗。三天后，一厢白菜长得格外鲜嫩，其中有两棵最大的又长得特别突出。
第四天清晨，一位白发婆婆出现在了菜园。哟哟！这不是那喜婆吗？喜婆一指那两棵大白菜，大青小青立马出现在了婆婆面前，双双给婆婆下跪。这时水生和阿涅也来到了菜园。喜婆让小青回到了阿涅身边，并让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大青早已吓得瘫在了地上。阿涅忙带着儿媳一起跪在地上给喜婆道谢。喜婆笑嘻嘻地扶起这一家人，然后转向大青，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后带着她忽地一下便不知去向。
从此，水生和小青过上了新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