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兵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江南的农村,屋后有一排茂密的竹林。端午节前后,正逢初夏的多雨季节,几场密雨过后,毛竹攒着劲直往上蹿,原本清瘦枯黄的竹叶,经夏雨的洗濯和滋润,几天工夫便变得油绿清亮起来。
记忆中,每到端午前几天,我们一家都会忙碌起来。母亲去街上买来糯米、红豆和大蒜,父亲则忙着去采来粽叶。一切准备妥当,母亲便会提着篮子、背着竹篓,父亲扛着一袋糯米,我们哥仨拿着一大捆粽叶,有说有笑地往村口的小井走去。
井边,早聚集了同村的男男女女,大伙都一样,都是为着洗糯米、漂红豆、净大蒜、涤粽叶来的,洗净了好回家包粽子去。母亲动作麻利,父亲身手敏捷,加上我们哥仨也还勤快,不一会工夫,在我们一家的努力下,该洗的该净的,都已完毕。在“回家包粽子喽”的说笑声中,父亲抱起盛着雪白糯米的篮子,母亲背起装着粽叶的竹篓,我们哥仨则一路叫着跳着往家里赶。
到了家,母亲按一定的比例,把糯米和红豆均匀地搅和在一起,倒进一个大盆里,再掺点井水,忙完了这一切,剩下的就是包粽子了。包之前,先要准备三片粽叶,两片重叠,一片要与前两片保持约15度的角度,折叠成一个倒三角的筒状,然后,把糯米和红豆放到呈倒三角形的“竹筒”里,用筷子使劲插严实,最后,把“竹筒”用纱绳扎捆好,一个小巧玲珑的粽子就算做成了。刚开始,我们哥仨不会包,父母便手把手地教我们,想不到做惯了农活的父母,对包粽子这么精细的活也这么在行,动作规范到位,有板有眼,一招一式,都娴熟轻灵,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粽子包完后,就是放进锅里蒸了。当母亲把一串串粽子放进锅里时,我们哥仨便立刻争着抢着去劈柴烧火,随着火力渐旺,原本硬朗的糯米和红豆变得温软起来,满屋飘荡起一股酥润的甜香。甜香唤来了堂屋外忙碌的母亲,她放下家什,洗净了手,笑盈盈地走到了厨房。每到此时,我们哥仨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希望母亲能把香甜的糯米舀出来,第一个放进我们的口中。这样的愿望,母亲总能满足我们,往往先送了我们哥仨尝过,她才会最后一个去试味。每当看到母亲揭开锅盖,用筷子挑起一团晶亮的糯米,吹吹热气,放到嘴里试过,满意地点点头时,我们就知道,期待已久的粽子已经蒸熟了。
一锅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粽子出炉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们这帮孩子,叫着嚷着,跳着乐着,没有一刻停歇。明明五六个粽子落肚,小腹已鼓胀得如小山似的,碰到有小伙伴唤去玩,临出门还不忘顺手带上两个粽子。大人们也高兴,谁家粽子蒸熟了,都会给街坊四邻送上一些,大家相互赠送,品尝着不同的口味,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岁月悠悠,一晃30多年过去了,而今,我们一家早已离开乡下,住进了城里。城里的端午节,少了当年父母的操劳,少了孩子们的吵嚷和喧嚣,以一种平静祥和的方式,演绎着另一种节日的快乐。可我对当年在乡下过端午的情景依然情有独钟,那一幕幕虽已走远,但留在心中的那份温馨愉悦,却深深地定格在记忆的长河中,让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