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玉

每年端午节，边城茶峒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从湘、渝、黔三省（市）交界赶来的人们齐聚在清水江两岸，观看一年一度的龙舟赛。河两岸的栈道上，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都是人，栈道旁边的斜坡上、大树下，也站满了人，无法插脚。

宽阔的河面上泊着一条条形状如龙的扁长龙舟，两头翘起、无桨桩。每一条船身都绘有朱色长线或龙鳞片，船头有各式各样的木雕龙头，色彩绚丽，形态各异。船上坐着身着明艳艳的黄色以及红色、白色、黑色队服的桨手们，每人手持一支短桨，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男子决赛开始了。冠军争夺赛将在边城两个队，即骑马坡队和隘门口队之间产生。一声号令，两只龙舟犹如离弦之箭、出山之虎。船上鼓锣喧天，岸上呐喊如潮。击鼓手头缠红布带，坐在龙舟前端，用力击鼓，节奏明快，铿锵有力，鼓舞士气。队员随着鼓声节拍，挥动双臂，奋力划桨，身子一俯一仰，动作整齐划一。船尾掌舵手稳立舟尾，眼观八方，一手掌舵，把舵定航；双腿一前一后，呈弓步，暗暗发力；身体微微前倾，随着鼓点的节奏而起伏。岸上的观众看得热血沸腾，狂热的加油声排山倒海，响彻清水江河岸。

刚开始，两队还并驾齐驱，不分上下。快接近终点时，身着黑色队服的边城隘门口队突然发力，鼓点声声如急雨般紧促、迫切，队员们也随着鼓点的加速，俯仰更加急促，船桨出水入水更加迅疾，看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骑马坡队也不示弱，一棰棰鼓点威震长河，一拨拨划桨奋力追赶。隘门口队终于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第一名。河那头，早有人准备好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鞭炮声声震耳欲聋。那场面，比过年还要闹热。

颁奖仪式就在比赛现场举行了。据说还有抢鸭子的传统娱乐环节。在等待的时间里，河面上忽然多了一些小船。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有一桨没一桨地划着，船儿悠闲地在河面上飘着，相互间嘻嘻哈哈地开着一些玩笑。有两个小伙子眼神会意，齐齐地从自己的船上跳下，一手抓住船舷，再一齐发力，船一偏，快要沉入水里，害得那船上的小伙子忙不迭地一个一个跃入水中，嬉笑嗔骂着。又把翻入水中的小船重新翻过来，用一个小木撮箕，一撮一撮地把船上的水撮了，倒掉。

就在他们玩笑间，从拉拉渡口颁奖现场，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有消息传来，斩获第一名的边城隘门口队当场把获得的一万元奖金捐给贫困山区的莘莘学子，希望这善款能帮助到贫困的孩子。

就在人们谈论此事感慨万分之时，一条载满鸭子的小船，已经悄无声息地划到了河心。工作人员打开鸭笼，把鸭子抛入河中。等待已久的男人们划着船，游着泳，瞄准目标，迅速出击。谁抢到鸭子，谁就赢得了端午佳节的好彩头。鸭子在水里拼命逃窜，抢鸭者全力追捕，岸上群众比抢鸭者还着急，大呼小叫，喊破了嗓门。那热闹火爆的场面，再现了沈从文的《边城》场景。

据边城茶峒文化名人张忠献老人说，抢鸭子习俗流传之前，边城人是以抢猪尿泡为乐。过去，边城人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无鸭可抢，就将猪尿泡放在草灰里打滚，用脚踩干踩薄，除去油腻，吹胀晾干。每逢端午节时，将一两块光洋放入猪尿泡里，吹胀尿泡后用麻线系紧，将尿泡蒂蒂剪得平展展的，令人无法用手指轻易扣住。扔进水后，浮在水上，飘浮不定，抢起来难度很大。猪尿泡表面十分光滑，争抢者或是用双手抱，或是用手指抠，或是用嘴巴咬，众生百相，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有时候，抢着抢着，猪尿泡会不翼而飞，“噗”地冲向天空，笑疼了岸上人的肚子，笑弯了岸上人的腰。

老人说，端午节也是茶峒姑娘们最欢喜的一天。姑娘们在这一天，可以打破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禁忌，可以走出闺阁绣楼，三五成群来到河边观赏龙舟赛。她们穿得漂漂亮亮的，打着小花伞，个个都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小伙子们不知道是在看龙舟赛还是在看姑娘们，一双眼睛在人群中睃来睃去，倘若看上了自己的意中人，便可请媒人上门求亲。

如今，抢猪尿泡的习俗早已消失，茶峒姑娘们也破除了旧时的各种陈规陋俗，行动自由，没有了旧礼仪的束缚。但赛龙舟、抢鸭子的风俗一直流传至今，成为边城茶峒古镇端午节的一大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