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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14日

生命长歌

生死一线,阴阳两面;轻重自知,转念之间。

其实,生命轨道就是一个怪圈,进进出出。

○文/ 翟 非 插图/ 田 涌

(接上期)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人生不仅孤独,而且苦短。

人的生兴许是一种偶然,但人的死注定是必然。人的每一天都在面临着且经历着死亡的威胁和考验。地震、火山、台风、海啸、洪水、灾荒……这些难测的自然灾害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人类的吞噬和毁灭;疾病、车祸、空难、污染、毒品、饥饿、仇恨、谋杀、战争、恐怖袭击……这些来自人类自身的防不胜防的危害无时无刻不在包围着我们,蚕食着我们的肌体。

黑格尔说过,人类就是地球上的匆匆来客。古希腊神庙箴言“认识你自己”原本意思就是“记住:你将死去!”生命延续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就要面临死亡。形式上和肉体上给人的结论:死亡不可阻挡。生命正是因为有死的存在才显得格外的珍贵和壮丽。

有一种场景理当发人深思。我们国家各地医院到处都是一片门庭若市的繁忙景象,人声鼎沸,人流如织。这里面固然能折射出一些医疗科技进步和民生问题改善的现象,但更能反映当下民众生命观的改变,其中无不体现出人们对身体的惜护和对死亡的忧患。人们对医院的依赖宛如青藤缠树,五味杂陈中流露出无奈的忐忑和祈愿。

现今只要是称得上城市的地方,都可以看见一道热烈奔放的风景——广场舞,这种舞不需要精心组织,它每天都会准时以最优美的姿态展示在世人面前;这种舞不需要太多排练,每一个参与者都是百分百地使尽全力踏上节拍。广场舞很直观地传导了一种老者或弱者对生活的热爱和乐趣,实际上也很直接地袒露出人们对生命的眷念和对死亡的恐惧。广场群舞至少可以使人暂时忘却对生命苦短的忧虑,劲爆的旋律中开满了生机勃然的二月花。

终将死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残酷的事实。奥古斯丁说:“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只有死是确定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在伴随死,准备死,最终无一例外地投入死的怀抱之中。既然死是那样的不容置疑,那么由此引发的恐惧自然是最明显的,最惊心的,也是最善变的。

死亡犹如黑洞。人人对生存都是那么的百般眷恋,对死亡都或多或少怀有恐惧感。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需要对这种死亡恐惧心理进行理性的思考和细腻的抚慰,而哲学和宗教恰恰顺应了这种呼唤。

儒家把死亡看成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一个命运之道,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朝闻道,夕死可矣。”任何个体都终将消融于道中。

道家代表人物庄子认为死亡是自然变化,把死亡看作是回归自然,生死由于气化,“生必有死,形毙神散,犹春荣秋落,四时代换”“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融入自然,循环不已,故而笑对死亡,鼓盆而歌。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提倡“向死而在”,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预谋死亡即是预谋自由。“人当诗意地栖居”,安静地生活,哪怕是静静地听着风声,亦能感受到诗意的生活。

佛教把死亡当作个人命运来接受,认为所有生命体在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六道”中不断流转,如同车轮,生生死死轮回不止。伊斯兰教称人源于真主的赐予,认为真主是大地上的代理者,人的死亡是从今生过渡到来世的一个阶段,相信在世界末日,每个人都会复生。基督教则把死亡视为灵魂升天,视死为“新生”,从今生过渡到天堂、从暂时过渡到永恒、从异乡过渡到故土的“生”,虽死犹生。

无论是基督教,伊斯兰教,抑或是佛教,世界上任何宗教在立教明义之时都少不了疏导开示众人如何更轻松更愉悦地面对和接受生命的解脱,将生死化为整体,不管是生或死来临之际,都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生老病死既然是一个不知所起的过程,也可以想象为是一个不知所终的过程。我们既不必对死有先入为主的惶遽,也大可不必对生有山穷水尽的绝望。我们可以尽情地在自己笃信的宗教圣殿里享受生命的清欢,也可以在青草离离鸟语花香的自然乐园中感受生命的无穷。我们不妨把自身无牵无挂地融入一缕清风,汇入一条溪流,清风清流说不定就会要有多远就有多远,要有多长就有多长。

当然,还有死亡灵魂观。毕达哥拉斯说死亡是灵魂的暂时解脱。柏拉图相信灵魂独立于身体之外,相信灵魂不朽,灵魂可以轮回,人生可以轮回,死亡无需畏惧,甚至讴歌死亡。美国科学家罗伯特·兰札提出了生物中心主义,认为生命创作了宇宙。人死后生命不会结束,而会永远活下去,而且会穿越进不同的时空宇宙。这些诸如此类的灵魂观未必就是科学的论断,但这些说法对某些人或人的某些时候不能不说具有十分特别的意义。

生命过程的完结并非生命的消亡,也许更像一个肉体与另一个躯体的交接,一种存在方式与另一种存在方式的转换,一个已知世界与另一个未知世界的过渡。

人将死去,人类最终也难免毁灭——人的本身就是一个物种,地球已经经历了多次物种大灭绝,人类自然走在一个地球生命周期的轨道上。人工智能的崛起可能是人类文明的终结,科学巨人的告诫耐人寻味,触发杞人忧天。人工智能带来的隐变不要不以为意,人工智能正在夺走或打破越来越多人的饭碗,正在设计和纵容人类的惰性,正在溶解和取代本属于个人的成长乐趣,正在集合少数人的卓越却使芸芸众生失去智慧,也必将破门而入置换和摧残人类的蒹葭之情。人工智能的无所不能将使人类在百般依靠和兴奋麻木中渐渐变得一无所能,最后人类曾经主宰的世界兴许在和风细雨中转化成人工智能的一统王国,新世界没有了“我”,也没有了“我们”,只剩下“他们”,人类彻底进化为“号码们”。

在某种结果还依稀莫辨的时候,我们还拥有过程,我们还能在过程中化蝶筑梦。

良辰临窗闻鸟声,午间侧耳听蝉鸣,薄暮踏月寻螽斯……只要人间美景常在,希望就会在良辰美景中孕育,长成参天大树。

到底越来越心明了,我们原来最眷念的不应该是那大厦鳞鳞的都市,不应该是那灯红酒绿的夜场,也不应该是那光怪陆离的繁华,而应当是那一直烙在心底挥之不去的山村。山村的清晨亮晶晶的,山村的傍晚乐悠悠的。山村的静夜,总氤氲着换季的清新,流动着野性的幽香,喓喓虫鸣、摵摵芳草、溶溶月色调和渲染的夜色流年不老,在深藏记忆和阳雀声声的山野里弥漫开去。秋深,漏夜,霜降,一轮朗月分外清亮明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活在当下是当今流行的人生美学,既是一种心情,也是一种人生智慧。但活在当下不是享乐主义、虚无主义、悲观主义的借口,不是消沉、没落、绝望、放纵、狂妄情绪的宣泄,恰恰相反,它是对过往迷恋和追悔的断然决裂,是对未来盲目和幻想的毅然谢绝。当下就是此时此刻,不知不觉,“花非花,雾非雾”,缥缈无影,难以捉摸而又无处不在,极其短暂而又无比珍贵。当下或许就是过去残余跟将来预留的约会,当下可能就是过去与将来之间的夹缝。活在当下就是规劝人人都要珍惜眼前活色生香稍纵即逝的真实刹那,充分调配人生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于爱我所爱力所能及的一切,让当下更充实、更丰满、更具价值。“如果我们总是生活在现在,那么我们便有福了。”梭罗瓦尔登湖的阳光的确如此温暖。

人在口渴难耐的时候,唯有喝上一大口白开水才能止渴解乏,是因为白开水早就经过高温沸腾,所有的欲望都经过了分解和沉淀。我们应该将生活还味于白开水,尽可能地剥去一切生硬不适的包装和伪饰,生活只有回到白开水的状态,简单透明,才算朴素踏实。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阳光、空气、水和笑容,我们还需要什么呢?”古希腊圣贤苏格拉底曾经反复诘问。应该说,我们还需要平静、清醒和珍惜,珍惜生命的来之不易,珍惜生命的顽强存在、自由存在、快乐存在。

尽管日子里积满了落叶,长满了青苔,爬满了寒藤,但斑斓蓬勃的生命依然楚楚玉立,生生不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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