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唐永琼

一场夜雨过后，白岩村的山坡草木葱绿，青草绿叶散出芬芳的香气。春以满怀的热情丰腴整个季节，初绿的小草、新发的树叶、散乱开放的小野花，都是春天给山儿做好的新衣裳。

特邀凤凰县作协的老师们来到我的出生地：沱江镇白岩村。在这里，我们将一起去走访村里的养羊人周良。

几岁就离开白岩的我，现在回到白岩，心里很是高兴，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一切还是那么亲切。只记得周良留存在我小时候的模样了，过了这么多年，真的担心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通过电话联系，我们很快就见到了周良。

周良的眼神还是那样实诚敦厚。在把作协各位老师介绍给他的时候，他特别兴奋激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笑，当我跟他说起我们今天将跟他一起去放羊的时候，他连说：“好啊，好啊……”

街巷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原来的青石板路修成了水泥路，路过老屋的时候，我觉得院子里的那些石板还记得我，那些土围墙上应该还有我小时候摸过的手印。我还记得冬冬和耙湾那两棵百年的古枫树。

穿过村里弯弯的街巷，我和作协的老师们及五个孩子一起跟着周良朝阿口坳的羊圈走去。

村里的环山公路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机耕道，周遭安静优美，连小草小花都具有诗情，视野所触及的都别有画意。路边结莢的油菜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它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桃李挂果了，在树叶间青绿油亮着，果农的欢喜洋溢着……孩子们像疯长的春意一样追逐奔跑，在这一路上撒下欢笑。

机耕道两边落叶满地，踩着落叶铺成的小道，我们感觉像是走进了仙境。我对周良说：“原来，我们乡里这么美！”周良笑着说：“姐，那是你很少回来，很少有时间去发现，每次回白岩总是匆匆忙忙。”

一路上，周良与我说起他自己的经历。他老爸二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与七十多岁的老妈住一起。女儿很小的时候，妻子离家，所以全家就他一个劳动力，生活自然过得清苦。白天，他在地里忙，晚上回到家里还得照顾好他的妈妈和年幼的女儿。不过，女儿一直很懂事，现在十岁了，听话很贴心，在文昌阁小学读书，学习不用他操心。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周良说由于自己体质一直不是很好，干起农活很费力，所以从2005年就开始养羊，以贴补家用。

后来，周良得到凤凰县公安局一对一的帮扶。他把原来破旧的危房进行了改造，一家老小总算不用担心下雨下雪发生危险了。驻村扶贫工作组还拨了专项资金，资助女儿读书上学和自己在阿口坳建羊圈。他买了几十头山羊，种了两亩桂花苗及两亩桃子树，总算减轻了生活上和经济上的压力。现在，女儿好好读书，老妈安享晚年，他自己在尽力管理桂花苗、桃子树和宝贝一样的山羊。周良说：“我觉得日子比以前有奔头了，心情也好多了。”

一路与周良不停地聊着，周良说人生应该和土地一样，在春天播下种子，只要用心经营，秋天的土地就会让人收获惊喜。

我还在想着那些土地的时候，周良对我说：“姐，前面就是我的羊圈。”顺着周良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他的羊圈：那是一所很大的棚子，旁边几数桐树正开着雪白灿烂的花。

周良打开羊圈的大门，我和作协的老师们及孩子们高兴地跑进了羊圈。

“你的羊圈打扫得真干净，我要拍下来。”我高兴地说。

“哇！这么多可爱的羊儿呀！白的、黑的、褐色的，还有好多山羊宝宝！”杨讯回头高兴地对小伙伴们说。

“我准备要放羊出圈了。”周良说。

那羊圈门一打开，羊群急切地奔出羊圈，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想数数，根本来不及。是啊，春天那么美好，连羊儿们都迫不及待地奔向春天的怀抱了。

周良告诉我，他现在总共养了66只山羊。那羊群跑得越来越远，如同被春风吹拂后飘动的云，因山坡上的绿茵衬托而特别醒目，又特别像在旷野里一朵朵行走的小花。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山羊从羊圈一涌而出，我们都很兴奋。

“那头羊的羊角又弯又长又大，还长了白胡子！”刘老师的女儿说。

堂弟的女儿说：“我喜欢那只山羊宝宝，我想抱抱它。”

羊群在前面跑，孩子们在后面追，那画面美得令人惊叹。

“哈哈，今天我们就跟你去阿口坳放羊，做一回牧羊人。”田老师对周良说。

“好啊！”周良快乐地回答。

我们一边跟着羊群跑，一边跟周良聊天。周良还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样，寡言少语，斗笠下有一张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脸，那眼神还是那样善良坚毅。

挥动手中的羊鞭，周良说他就是群羊的统帅。那只在羊群旁边奔跑的小黄狗便是他放羊的得力帮手。

“山羊们都喜欢吃些什么样的草啊？”我饶有兴趣地问。

“山羊吃的是羊尾巴草、扬荆条叶子和各种嫩草，不过山羊最喜欢吃的是槐花树叶。”周良说。

跟着羊群在山间奔跑，对我们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穿过村里的机耕道，绕过几道大弯，我们终于到了周良放羊的阿口坳槐树林。那些羊见了槐树，疯一样地奔跑，瞬间钻进了槐树林。我们也跟着钻进了槐树林，槐花已开，满坡芳香。

周良跟我说起去年冰冻时，几只小羊羔被冻死，他和女儿特别难受。女儿摸着死去的羊羔悄然落泪，周良站在冰天雪地里心痛不已，并写下了他发给我看的《行路难》：“世人皆知盘中餐/谁解牧人行路难/雪覆万物洁连天/羊欲果腹何其艰/四处奔波得一口/还得连着冰雪咽/挨饿受冻日渐瘦/最后把命也耗干/羊丢性命人丢泪/羊与牧人同样怜/大家莫道羊肉贵/莫说牧人赚黑钱/不在此行不知苦/此行处处是辛酸。”这一首小诗是周良在冰冻天气放羊时的真实写照，也是他的心声。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都要经历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但我相信经历挫折的人们，一定更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就如周良，有了党和政府的帮扶，他是真的满足了，他还说自己一定要养好身体要努力生活。

懂得珍惜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幸福。

我问周良的女儿：“丫头，长大以后想干些什么？”

“好好读书，考大学，找到工作，养活爸爸。”丫头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好样的！努力，丫头！”我拍了拍孩子的头，鼓励她。

“咩咩——咩咩——”我又看到了周良在我来之前跟我说起的那只冬天冻坏嘴和腿的小羊，正追逐着羊群玩耍嬉戏，丫头追上去抱起小羊。

我看着丫头怀中的小羊羔，又看看丫头，然后对丫头说：“春天的小草在长，小树在长，这只小羊羔也会猛长，你说是不是？”

“是啊，小羊到了秋天就会长成肥羊，羊角也会长得很长……到了秋天，我也长高长大了。”丫头拍着小手歪着头说。

这时，有的山羊已经爬上槐花树，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知道周良平时除了放羊，管理桃林和桂花苗以外，还爱看书写作。

我对周良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爱好，喜欢写作很好。现在很多人都在拼命地挣钱，很少有人静下心来读书写作了……这么多年来，你到底写了多少首诗呀？”

“嗯，大约三四百首，原来写在笔记本上，后来生活不顺心情不好烧掉很多，现在就只有微信上存下来的了，哎……”周良望了望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本书，每个人的生活都可以是一部酸甜苦辣的电视剧。我们高兴时可以写，伤心时也可以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老弟，继续！”我对周良说。

“现在渐渐好起来了，我一定努力！”周良又开心了。

周良曾给我的文章进行过这样的点评：幽境深谷水连天/红杉吊桥客迷恋/盛景亦离尘嚣远/不醉游人也醉仙。周良的文字功底可见一斑。我觉得他不止是个羊倌、农民，他还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相信他在文字里定会有所收获和快乐。一棵在当阳地方的树一定比阴地儿的要长得高大些，爱看书、爱写作的人亦应如此。

槐花林很美，槐花树下的羊群格外引人注目，我忍不住问周良：“你一年能卖出多少只羊呢？”“一年可以卖二十头左右，毛羊二十多块钱一斤，毛收入有两万多块钱，等桃子熟了、桂花苗长大了，也可以挣些钱，生活总算是可以的……我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的，我要撸起袖子加油干！”

说完，他挥起羊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在他面前铺展的，不仅仅是生活，还有诗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