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 种（外二首）

○彭武定

你敢来，就有人敢赤膊面对你

汗水，如豆大的雨珠

从额头，颈上，胸前，后背

往下直流

舞动镰刀，大片大片的麦秆

倒下，如同遭受一场无法抵抗的战争

执镰的人，以胜利者的微笑

割倒最后一株麦秆，站起来

火辣辣的阳光，照着身上的汗珠

闪闪发光

锄头落地，就是一个个黑黝黝的坑

大小一样，深浅一致

让人惊叹不已

种子入坑，如同一个个年富力强的汉子

从此安居乐业，繁衍生殖

梦里，绽放的微笑

抚摸月光流泻的温柔

多雨的日子，说来就来

从白天到黑夜，从黎明到黄昏

从山顶到河堤，从村头到寨尾

雨珠如线，缝补着每一个空隙

所有的人，无法出门

索性打着赤膊坐在门前，悠闲地

数着雨珠

家 园

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以抒情的方式

写诗给你

绕村而过的河流里

每一朵跳跃的浪花

每一块会说话的鹅卵石

都在我的诗歌里，活着

如同寨子里每一个有名有姓的村民

叫醒每个清晨的公鸡

哪怕雪花飘飘的冬季

也不会贪恋暖暖的被窝

对时间准确度的把握，千百年来

从不失误

如同每一个庄稼人，对春播夏种秋收冬藏

从没延误，或错过

至于每个季节里生命都很活跃的

比如猪牛羊，比如狗鸡鸭，比如马和驴

宛如琴键上的每个音符

一同奏响，出彩的春夏秋冬

一起点亮，每一行令人心动的诗句

刮风或下雨，炙热或冰冷

一直无法消减，我以抒情的方式

给你写诗的激情，与冲动

寨子里每一个有名有姓的村民

以及四季里，每一个活跃的生命

都成为我诗歌里

最为生动的词句和标点

放 下

疲惫的锄头，从肩头落于屋角的地面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夜幕里，让人心动的月光

挤满屋前屋后的空间

一些与农事关系不是很大的声音

比如蛙鸣，比如燕子的呢喃

此刻，俨然一场交响音乐会

木柴的完全燃烧，已将灶台烤得炙热

飘香的米饭，以及美味的菜肴

纷纷从锅里，移步于憨厚老实的餐桌

所有的饥饿感，缓缓地在时间里消失

结束一天的劳作

枕着蛙鸣或蛐蛐的叫声，或燕子的呢喃

夜空里悬挂的星光，夜幕下站立的村庄

都在梦乡里开出花朵

吧嗒吧嗒抽吸旱烟的声音，悄然间已泄露

父亲对雨水过多的担忧

秋收的喜悦，是否还会一如往年

暗淡的煤油灯下，母亲瘦如清风的身影

一针一线，缝补着

孩子们，远在他乡的

悲喜与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