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新
我家楼房位于古阳镇下溶湾半坡上,房左苍柏挺立,房右翠竹郁郁,屋后茶山葱葱,屋前有可供活动的小坪场,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正符合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居所标准。
从小在乡村木屋里长大读小学,初中在砖木结构的楼房读书,寝室则是木楼房二楼通铺,中师住进了砖房,睡上下铁架子铺,参加工作后,住单位安排的房。那是一九八七年九月,从吉首民师毕业后分配到野竹乡芭蕉村小学任教,学校是两栋木房子,各设有一间办公室,一间住房,我和向老师各住一间。当周末向老师回家务农时,孤寂的夜晚,风从四壁飒飒渗入,年轻的我心生恐惧。后来调到野竹完小,住房紧张,学校将我安排在农户家里,一住两年。当学校新建一栋楼房时,心想终于可以住上砖房了,楼层房间也通过抓阄确定了,只是我还没有拿到新房钥匙,学校领导却通知我到坪家小学任教了,我算与新砖房失之交臂了,心里对新房期许的热情瞬间降至冰点。再后来,调到双溪乡中心完小任教,住上砖木结构的楼房,三层楼,一楼为学生宿舍,二楼、三楼为教师宿舍,墙是砖墙,地板却是木质的,走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楼下住户,得在楼顶钉上薄膜,用以接挡灰尘或不小心漏下的水滴。厨房一例设在走廊过道上,每家一个烧锯木粉的灶,煮饭时分,夯粉生火,一时炊烟缭绕,木香味,油烟味,辣味弥漫开来。后来,一对夫妻老师调到城里学校去了,按照来校时间长短,学校给我家安排了一室一厅一厨一阳台的五十平米的砖房,我算真正住上了砖房子。
后来,离开学校,我从双溪乡中心完小调到县纪委从事宣传工作。那时国家已取消了福利分房,进城得自己解决住房问题。不容多想,我找到了姨妈,她儿子调到吉首去了,刚好有三室一厅房屋出租,70平米,月租126元。这是一栋建于七十年代的三层楼老房子,墙壁剥落,有厨房,仅容一人,有厕所,兼洗澡室,也仅能站下一人。地板是铺了方块图案的瓷砖,颜色晦暗,麻花密布。有一小阳台,可观景可晾衣,有的窗玻璃破损了,用报纸糊了,夜风拂过,嘶嘶作响。住房面积小,却一应俱全,不得不感叹设计者的独具匠心。楼房临古阳河,水声潺潺,确是一处好居处。只是,这毕竟是暂租之地,由此,便开始了我的寻房之旅,不曾想,这一寻就是五年。
因为父亲住不惯商品房,希望买私房,这样,我每天下班后,便匆匆浏览古阳桥上的广告栏,找出售私房的广告。父亲更是成天到街上四处转悠,发现有出售私房的广告就抄下电话。打电话,看房,从五里坡山脚到南门桥,从火车站到大岩板,从广场到小河,凡有私房出售的地方,都会去看一看。每看一处,总会怦然心动,憧憬着在这样的房子里居家过日子,想象着怎样与周边的邻居相处,又结识了多少新朋好友。初始总是心潮激荡,及至谈到房价,则又陷入旷日持久的幻灭之中。如在小河有一处私房出售,两层楼,居于半山坡,下到小河百余级台阶,四周茂林修竹,我和父亲曾到对面山坡瞭望,觉得房子位置好,下河洗衣省了水费,还可在茶农的空坪隙地种菜。只是房子年代久远,要价不菲,难以谈妥,只得望房兴叹。后又在广场访得一处私房,房好地利,又因房价太高达不成协议而告吹。更有一处临公路有门面可谓价廉物美的房子,却因处在崩岩山滑坡地带,家人多有顾虑无奈而放弃。总之,不是地方远了,就是房子旧了,不是价格贵了,就是房子小了,总之,一家人难以达成统一意见。总想,一定有一处自己心仪的房子在某地等着我,只是还未等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曾动过建私房的念头,自己却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只得作罢。寻寻觅觅,忧思匆匆,寒来暑往,这一寻就是五年。期间,女儿出生了,公孙五人,蜗居在70平米居所,更显其促狭了。
忽一日,同事李哥问我下班后都做些什么,我说,寻房访屋。他告诉我,在他家对面正有一栋楼房要卖,可以去看一下。这是一栋二层半楼房,虽是二手房,但楼房八成新,墙面贴白瓷砖,地面铺白瓷砖,更重要的是,还可出租一层,补贴家用。这一看,马上心仪,一见钟情了。一个不经意的问候,却花了我整整五年的时间,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母亲晚年没能住进我家楼房就因病去世了,引为憾事。想起小时候,我睡在厨房阁楼上,每日清晨,母亲生火煮饭的淡淡炊烟将我唤醒,不禁黯然神伤。
二〇〇七年一个晴好的周末,找一辆农用车,把所有的家当搬到新家,我终于结束了五年的寻房之旅。从烟熏火燎的木屋,到学校木屋,到砖混结构楼房,到砖房,到出租楼房,到自有楼房,三十余年终圆安居梦。我所在小城的楼房也从几层升到了几十层,我家楼房因地理位置高,仿佛能与这些高楼比肩,俯瞰小城楼房年年长高,街道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