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阳
阳春三四月,是土豆撒野的季节,满山梯田似的黄土地里,都是土豆占领的地盘。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土豆花,白的、紫的、粉的,成片成片地随风而舞,似一只只斑斓的彩蝶在田间嬉戏,好像有说不出来的喜悦。花儿不大,小得让人注意不到,那娇柔的花瓣,恣意地向外扩张,她才不管是掩在油绿的叶子缝隙中,还是挤在同伴的腋窝里,只要能有她落脚的地儿,就任性地张开饥饿的嘴巴,猛吸一口阳光,然后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土豆地里,蝴蝶和蜜蜂也穿着漂亮的花裙子乘虚而入,用她们长长的吸管直插土豆花的心脏,然后蓄谋潜逃。无忧无虑的我们,带上网子和小瓶子,钻到土豆地里,火眼金睛的我们,总能轻而易举地捏住她们的翅膀,得意地把她们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一小半天的乐子,也就在这隐隐嗡嗡的闹腾中满足了,快乐和天真弥漫在整个乡间。
这时节,土豆地里,还会生长着一种野胡葱。细细的,一丛丛的,三五成群的孩子们,提着小竹篮来寻它。当这些嫩绿的小家伙被铁锹挖出的一霎间,晚上就有理由吵着让妈妈煎鸡蛋,那可是盼望了很久很久的牙祭,便成全了一个小孩童得意的 “美食”大餐。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猜想着小土豆该慢慢成形了吧,急不可耐用手轻轻地从地里拨开土。糟了!只见一串串像母鸡肚里的小鸡蛋似的小土豆,才只有一个小指尖头那么大,于是,赶快原封不动地盖上土,用两只手指挤紧一下,希望这点小伤害不会造成大碍。心里还是一直念着——也许,也许再过上八九个太阳天,兴许就会长胖了呢?
这时候,田野里,小伙伴们放学后就来会合,有的躺在土豆地里听着虫声、树声和草声,闻着土香、花香和草香;有的藏在土豆地里躲猫猫。总是要等到暮色降临,炊烟袅袅时,才发现竹篮里还是空空的,于是胡乱地在土豆地里揪上一把野草,松松垮垮地装满一筐,来糊弄正在家门口等待着的瞪着眼睛怒斥的母亲。
好不容易盼到土豆长大了点时,孩童们可就欢了,选着壮实的就用铁锹轻轻一挖,那又白又大的土豆就会蹦着跳着从土里钻出来。有的是圆的,像个小皮球;有的是扁的,像鸭蛋;还有的大有的小,大的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如马儿戴在脖子上的小铃铛。看着那一个个胖乎乎的土豆安静地躺在里面,淘气的我们,就会觅一块有溪水的空地,挖上一个土坑,生起火,把土豆埋在火里烧,闻着那火里飘来的甜丝丝的土豆香,心里甜滋滋的。直到现在,那缕缕烧土豆的香味,时常让我怀念,我还常常疑心偶尔萌生的一点鬼聪明,应该就是来源于偷吃土豆的灵感罢了。
如今,等到土豆完全成熟,有的被运到淀粉厂,加工成各种美味的粉、面、饼等食品。有的在超市的展柜里,排着整齐的队列,美其名曰:天然绿色食品,成了寻常人家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种蔬菜,土豆炖牛肉、炝炒土豆丝、炸土豆条,孩子们可以变着花样地要求大人来解馋儿。不过无论怎样,在我看来,都远远不如在坡上的土坑里烧土豆的味道,也不知道那些个住在土豆上的公主梦,是否也可以在恒温里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