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43-0003 湘西团结报社出版广告热线:8518919订阅热线:8518693






2019年07月12日

蓖麻,蓖麻

路来森

蓖麻的叶,真大,大如桐叶。只不过梧桐的叶是圆形的,而蓖麻的叶是裂缺(《本草》:“每叶凡五尖。”)的,裂缺也好,更具备一种参差之美,摇摇曳曳的,像许多飘逸的绿色蝴蝶,一只只大大的绿蝴蝶。

春天,点下一粒粒蓖麻籽,进入夏天,就开枝散叶,葳蕤成一树了。此时,枝丫间,就次第生长出一串串花穗,真的,是“花穗”,乡下人通常称之为“一嘟噜一嘟噜”的花穗。穗杆是中心,围绕穗杆,由下至上,蓖麻花环绕着,渐次开放。

花不大,紫红色或者嫩黄色,毛茸茸的,一“球”,一“球”。紫红色的,也嫩,是一种嫩嫩的紫红,仿佛哪一位女子,一不小心,把胭脂的色彩调深了。嫩黄色的黄,自不待说,真是“嫩”,呵气即破,嫩出一份浅浅流溢的感觉。

花谢了,就长出蓖麻球。最初的色彩,是嫩青色的,渐老渐熟,色彩就呈现出深青色,一种厚重的深青色,熟到一定程度,蓖麻球干枯成白灰色,甚至于自爆,一裂为三瓣、四瓣,露出布满花纹的滑溜溜的蓖麻籽。不过,无须担心,蓖麻籽是掉不出来的,因为爆裂的蓖麻球,仍有一层翅膜,将蓖麻籽“锁”住。

蓖麻球上,布满了刺;嫩时,刺是软的,有一种肉肉的质感;成熟干枯的刺,却是极硬,一不小心,会扎到人的手。因了这样的硬刺,在北方的一些地方,人们就叫它“鼠见愁”。据说,摘一两粒蓖麻,放在老鼠的洞口,老鼠见了就怕,怕粘在身上,将毛粘住,摘也摘不下来,粘得多了,就有可能将老鼠粘死。

蓖麻的枝干,生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木质化。木质化的枝干,能承担住一个孩童的身体。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做游戏,就常常隐藏在蓖麻棵中。攀爬到一棵蓖麻的枝杈上,被大而绿的蓖麻叶遮蔽住,很是有一份隐秘的快感。

不做游戏,也会坐到一棵蓖麻的枝杈间,就是为了“好玩”。夏日天热,一个小人儿,坐到一棵蓖麻的枝杈上,身体就完全被蓖麻叶遮住了,风来树摇,既凉爽又自在,颇为逍遥。很多时候,无聊了,就坐于枝杈间,看“风景”。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向太阳,望得久了,眼睛便幻化出五彩缤纷的绚烂,也觉得快乐。花开的时候,会吸引来许多飞虫,比如蜜蜂、一种比蜜蜂还小的小黄蜂。蜜蜂哼哼,小黄蜂嘤嘤;有一种大黑蜂,飞动的声音,嗡嗡作响,极为震撼。它体型大,极其肥硕,似乎特别喜欢蓖麻的花朵,总是围着花穗飞个不停,时飞时辍,但却很少像蜜蜂那样,较长时间地停留在花朵上,吸食花蜜。

蓖麻,亦可种植在篱笆边。

我们家,有一个大园子。每年春天,母亲就在园子的篱笆边,种下扁豆,种下蓖麻。夏天里,扁豆爬满篱笆,碎花纷然;蓖麻则在篱笆外摇曳,枝叶如盖,形成高低搭配的层次,相得益彰——很风景,很田园。

母亲摘扁豆时,也会同时采摘一些蓖麻球——一些表皮还绿着的蓖麻球。蓖麻球采回家,母亲先将其煮熟,然后,放入一个陶罐中,盐渍。一段时间后,就可以食用了。通常是,父亲用它做下酒的酒肴。一碟蓖麻球,鲜鲜绿绿的,堆放在白瓷碟中,极是醒目、悦目,有一种青山白水般的鲜明感。父亲喝一口酒,取一粒蓖麻球,先将那层嫰碧的外皮吃掉,然后,轻轻一咬,吃掉其中的一粒粒蓖麻仁。父亲吃得很从容,搓一粒,填入口中,眼睛连看也不看;缓缓地咀嚼着,跟着,再啜一口小酒,填一粒蓖麻仁,动作机械而又风致。

意态洒然,多少年后,都很是让我神往。

通常情况下,生的蓖麻仁是不能吃的;但煮熟了,不仅可吃,而且还是美味。味道究竟如何?现在回想起来,很是有点花生米的味道,但其香味,却似乎,更浓而爽。“浓而爽”,本来是矛盾的,可于蓖麻仁的味道,确是如此。

缓缓地咀嚼中,大有明月在天的爽彻感。

蓖麻棵被收割后,将蓖麻球晒干,搓碎,就只剩下蓖麻籽。蓖麻籽,我们那儿也叫“蓖麻仁”。“蓖麻仁”,这名字真好,杏仁、桃仁、蓖麻仁,都是里面有一颗饱满的“仁”的。晒干的蓖麻仁,好看,硬朗朗、圆溜溜,滑润润,表皮还布满了疏密相间的花纹,感觉“风景如画”,且很有质感,粒粒如珍珠。我觉得,没有一种果仁,能像蓖麻仁那样美了。

那个时候,我们常常抓一把蓖麻仁,投来投去地玩;但也只是玩,却舍不得扔掉。

收获的蓖麻仁,当地的药材公司收购。母亲会拿上蓖麻仁,去药材公司,换取可吃的植物油,诸如豆油、花生油、菜籽油等。进村的货郎,也收蓖麻仁;抓一把蓖麻仁,交给货郎,就可以换取几粒圆圆的糖球,红的、绿的、黄的,色彩也丰富,花花绿绿的色彩,装点着那个懵懂的童年。

蓖麻,可以榨油,而且出油量还比较大。《开工天物》言:“蓖麻子,每石得油四十斤。”盖不虚也。然蓖麻油,不能吃,只可做灯油,或者润滑油。民间有偏方,当一个人便秘时,即可喝一点蓖麻油。也只是“偏方”,很少见人用过。

--> 2019-07-12 1 1 团结报 c35083.html 1 蓖麻,蓖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