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我的钥匙,越来越多了。
房钥匙,车钥匙,柜钥匙……它们拥挤在钥匙扣上,随着我走动时腰胯的扭动,如王昭君的响铃,窸窸窣窣地响着,一路袅绕。
想想小时候,最多也只有一把钥匙,铝制,很轻,由一根从姐姐的旧毛衣上拆下来的红毛线栓着,往脖子上一挂,白白的钥匙如吊坠一样垂在小胸脯前,晃来,荡去。
那时,由于年少,太过于贪玩,垂于胸前的钥匙,常常在穿穿脱脱小褂的折腾中不知去向。钥匙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回家时,在家门口多呆一会儿——等父母回家开门。真正觉察出钥匙有意义的时候,已经是成年。
那是我结婚后的第二天,父亲交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木房子东头归我了。就在我拿起父亲交给我的钥匙的那一刻,忽然觉得父亲交给我的不仅仅是一把钥匙了,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担当。想想自己年少时候,胸前垂一把晃荡的钥匙,可以尽情地玩,可以无忧无虑地闹,可以把胸前的那把门钥匙弄丢。那时,父母还不敢重罚我们。罚重了,我们就跑到亲戚家几天不回来,父母还得到处找……而成家后,家里有了家具,有了柴米油盐酱醋,我必须管理好钥匙。更重要的是,家里有妻子和孩子,孩子的需求在一天一天长大,妻子的期望在一天一天增多,一把钥匙,就是一个家呀。父亲交给的钥匙,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垂于胸前,让它可有可无地在胸前晃荡,而是藏于衣兜,起居,劳动,出外,钥匙像影子一样,随于身。
后来女儿大了,给她腾出单独的房间,钥匙我一把,女儿一把……每每摩挲女儿房间的钥匙时,仿佛就摸到了女儿的教育、健康、理想……关于女儿的一宗一宗的事,仿佛就粘在手中的钥匙上。
再后来,搬进了廉住房,房子钥匙有了几把,俨然组成了家庭钥匙系统。系统里有门钥匙、主卧室钥匙、次卧钥匙、柜子钥匙、抽屉钥匙……
就在搬进廉住房的时候,离老家却很远了。而回乡里的班车不是很多。有时候,想回老家同家人过一个节,时常是高高兴兴地地等车,结果是车没有等到,只能悻悻而回,一家人的情绪常常郁积无以排解。为了方便妻儿回老家,便买了摩托车。于是乎,钥匙串上又有了车钥匙、车油箱钥匙、车锁钥匙,这俨然又是另外一个钥匙系统——交通钥匙系统。我得稳妥地保管它们,用摩托车解决好一家人的情绪,让家人的情绪不因交通而受到阻滞。
如今,单位领导又交给我文印室的钥匙,京牌的,合金材质。尽管只有一枚,于我而言,它是我的一个工作钥匙系统。在文印室内,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仅仅一台老旧速印机而已,文印室锁与不锁,实际上意义不大。但是文印室的工作却很重。速印机一开动,8k的纸,每一次最低是1000多张。那一千多张的纸,哗哗啦啦地从出纸口里流出来,一切都是机器操作,看似简单,但是由于速印机老旧,不是卡纸就是卷纸。你得开开关关各种开关,你得清理被油墨弄脏的碎纸。要是在雨天时候,由于设备带静电,清理碎纸时,你的手被静电“咬”得特别不舒服。而反反复复出现的问题,则是速印过程中,纸张被夹带,你得一张张地数,把夹带的纸从这一千多张纸中清理出来……这些你得赶快处理,毕竟单位等着要这些资料……每次拿起那一把京牌的文印室钥匙,手中似乎就握着一个滴答滴答发响的定时炸弹。为此,你得要抢时间,你得进行合理处理,不可影响单位正常运转的节律。
而今,我的钥匙越来越多了,每每从口袋里掏出那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似乎掏出的不是钥匙,而是越来越沉的责任和担当,是渐行渐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