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剑平
一晃, 父亲已去世多年了……每每想起父亲与病魔斗争的那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家人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那几番花开花又谢,仍忍不住泪目。
2004年7月,父亲突发脑溢血,成为了湘西州人民医院的一名重症病号。急诊室门外,我焦急地等待,等待着医生的诊断结果,结果就是急需做开颅手术。手术室门外,我又揪心地等待,都不知等了多少个时辰,既期盼着医生能早点出来带来好消息,又害怕看见医生,生怕带来的是坏消息,幸好手术途中没有任何的消息。我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最终,父亲闯过手术关,进了重症监护室,我才舒了一口气。
重症监护室里有专人监护,家属不得入内。此时,身患糖尿病的母亲也赶来了。看见父亲那缠满纱布和沾满鲜血的头部,伤心至极的母亲哭得直不起身来。那夜,在重症监护室的过道上,我和母亲在门外守候了一宿。清晨8点,父亲也再一次闯过监护关,被送往住院大楼的七楼23号病房。
在这里,医生叮嘱我务必监护好父亲,特意交代我给父亲调换睡姿,帮助他血脉流通,可以试着进食流质性的食物,要不间断地给他搓手,揉腿,我一一按医生的吩咐照办。第三天,我和母亲终于看见父亲双眼惺忪地睁开,这使得我们感到万分欣喜。可就在住院的第八天,突然从远方传来了一个噩耗:远在广州的妹妹因癌症去世了。父亲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再度昏迷,不省人事。十天之后,医生下了最后的结论:病瘫后成了植物人。我与母亲再次强忍着内心的伤痛,相信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第二天,就把父亲接回了家中,支起了家庭病床。从此,父亲和我就开始步入艰难而又漫长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我是家中长子,母亲有病,二弟三弟在异乡谋生,回来的话也是有回数的,妻子除却上班外,还得照料孩子,肩起家中的重担理应是我的责任。翻身、洗背、搓手、抹脚、接屎倒尿,喂食和进水等等,就这样我们日复一日地侍候着,年复一年地坚守着,不知送走了多少个日月晨昏,又迎来了多少个春秋冬夏。煎熬了这么多年,也许深知病情的份量,记得有一天,父亲黯然伤心流泪,瞪着天花板……我们喂食,他不吃,喂水,他不喝。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母亲用湿热毛巾为父亲拭去脸上的泪珠,又用木梳替他梳头,给他轻轻地捶背,慢慢地上下活动他的手关节。厌食的时候,母亲不厌其烦地将米糊换成麦片,又将麦片换成米糊……慢慢地,父亲的心情平复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不厌其烦地重复做着这些繁芜而又细琐的事情:翻身、洗背、搓手、抹脚、接屎倒尿、喂食和进水……
不知不觉,三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父亲,不仅奇迹般地站立了起来,而且还能扶墙行走。我与母亲喜极而泣,许久,许久……
父亲,当年朝气蓬勃地老远从广东北上,怀着一腔热血与豪迈之情来到湘西支边,以铿锵的誓言和满腔的热忱成为一段流金岁月的楷模。成家之后,更是担起了家庭的重担,盘儿养女。对待儿女,从未红过脸,除了亲切还是亲切。记得我五岁时,有一次随他上山砍柴,那正是青黄不接的荒月,我误食了山野毒泡,昏厥了三天三夜。当时,是父亲无时不刻地守候在我的身边,眼睛红湿,血丝布满。
虽然最终父亲还是扛不住无情的病魔,越不过命运的劫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如山的父爱一直都在我的心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