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英子

一

夏至7时许，我陪一群朋友去了惹巴拉。此刻的惹巴坳口，浓雾紧紧地锁着每一寸土地，捞车河也还静静地躺在白雾中。

我提议去观景亭看捞车河雾海。在观景亭眺望：雾像一床洁净棉絮，严严实实地盖着整个河谷。周围一切都是新的，青山沐浴着初升的太阳，彩云的光辉抚摸大地，宛如仙境。

太阳的光芒，就像千万条皮鞭，驱赶着白雾。雾像驯化的羊群，沿着沟壑向山顶爬，一绺一绺的，慢慢地跑远了，消散了。随着雾的流动，绿叶、屋顶渐渐地露了出来。冲天楼、惹巴拉宫，一幢幢转角楼吸引了我们的眼球。河面上的凉亭桥更像刚出浴的美人儿，舒展双臂，欢迎友人的到来。

下了观景亭，转角楼里升起了缕缕青烟，狗吠、鸡鸣、鸟啼，和着隐约的小孩啼哭声，就像一台交响乐，让整个村庄都苏醒了。不知不觉中，我们到了坳口——惹巴拉寨门。

寨门是土家族村落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寨子脸面之上的眉，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在世道荒乱的年代，寨门是卡口，有护村的作用。现在，惹巴拉的寨门是穿斗式构架，飞檐翘角，写着“土家之村”几个大字，体现了惹巴拉的秀美与古朴。

二

进得门来，漫步惹巴拉。惹巴是土王的名字，拉是土家语称为路。惹巴拉就是惹巴的路，解释为土王路。《龙山县志》清代嘉庆版载有“又有惹巴冲者与吴著冲结为兄弟，今邑之明溪、五寨坡脚、捞车、二梭、三甲四甲，诸里皆其世土。”寨中，卵石路径踩得锃亮，花香或泥土的芬芳偶尔从庭院中飘来，古老的木屋和封火墙上留下了修补的痕迹，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又增添了数栋新的转角楼。风穿过沿河的杨柳林，送来阵阵夹杂着水汽的新鲜气息。深深吸一口气，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叹自然的美好，忘却了生活中的烦恼。

伫立在宽广的停车场中，回首仰望，青山排闼，古寨生辉。平视前方，绿树成荫，凉亭桥就藏在千枝绿叶之中，若隐若现。

凉亭桥，名叫惹巴拉凉亭桥，建于2008年，坐落在北来的洗车河和东流下来的捞车河的交汇点上，桥梁呈“丫”字形，横跨河道之上。该桥桥墩为钢筋混凝土，桥面上建设有木质的转角楼。桥梁融合了现代工艺和土家传统工艺，不仅连接三个自然寨，实现了几代人连通的夙愿，还成为休闲、观光、对歌的公共场所。

在土家语中，捞车河意为“从东方太阳出来的地方流下来的溪流”。虽然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但是洗车河和捞车河上的桥梁却也有垮塌的情况。人们桥垮塌都归因于螃蟹精。这源于一个传说故事。相传，为了不让河水阻拦人们的去路，一位叫阿可的土家后生便组织村民搭建木桥。一位叫阿妲的姑娘，不仅生的如花似玉，还十分善良，每天都给阿可和桥工们送饭洗衣。横行霸道的螃蟹精垂涎阿妲的美貌，强迫阿妲与他成婚。阿可一路追击，希望救出阿妲。最后，在工友们的帮助下，打败了螃蟹精，救出了阿妲。螃蟹精计划未能得逞，一直耿耿于怀，时常兴风作浪，导致桥梁垮塌。

传说只是人们的想象。但是，洪水暴虐导致桥梁垮塌，影响人们出行却是事实。过往已去，未来可期。现在，凉亭桥不仅是沟通内外的桥梁，更是连接幸福生活的桥梁。

为了发展乡村旅游，在前往捞车方向的河边，还保存着一座油坊，供游客体验拉、锤、打浆等榨油动作，既可以感受生活的艰辛，又时刻提醒世人不忘曾经的艰苦生活，珍惜当下。

三

河水奔腾着向前流去，激起一朵朵浪花。河岸上古木苍天，绿树成荫，鸟儿呼朋引伴，蝉尽情歌唱，“咚咚”的锣鼓从远处传来，我们闻声而往。经过林荫道，再上几个台阶梯，就到了鼓声传出来的地方——摆手堂，也是捞车村的文化活动中心，村部所在地。

捞车村辖区捞车、惹巴拉、咱主拉、克拉、算比、巴列等自然寨，总面积7.8平方公里，共460户，1879人。捞车村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东连靛房通永顺，北接洗车上龙山，西邻风溪，南下隆头酉水，直达沅江到洞庭，自古以来就是交通便利之地。捞车村曾是土家族聚居地，现在经济发展、交流增多，村里也有了汉族和苗族。

捞车村是国家认定的第一批传统村落。该村现存明末建筑5栋，清朝民居58栋，民国时期的房屋34栋。每户一个小庭院是这些建筑最突出的特点。庭院都是朴实的农家小屋，可以种植花草、晾晒粮食，也可以休憩、玩耍，接待友人。

此时，伴随着锣鼓声，摆手堂里跳起了摆手舞。堂内，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的尊像正襟危坐，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曾经反映农事活动的摆手舞，现在成为了吸引游客驻足观赏的一道迷人风景线。

摆手堂的右后方就是冲天楼。冲天楼五柱八棋的正屋，两边为转角楼，是土家族建造技术的大集成。现在，冲天楼是土家族文化的博物馆，第一层为民俗展示中心，第二层家具馆，三层为办公室，第四层为观景台，可俯视全寨。

冲天楼被用称“土围子”的泥砖围起来，墙内植有桂花等树木，地上用茵茵草皮覆盖，中间是宽敞的石板坪坝。

四

从冲天楼出来，时近中午，米饭、腊肉的香味迎面扑来，只见一个古稀老人端着茶盘，向竹林走去。好奇心使然，我们跟着走进了竹林。原来，老人是去敬土地神。《史记·封禅书》载“夏至日，祭地，皆用乐舞。”怪不得，摆手堂前还跳摆手舞嘞。

食物的香味勾起了大家的食欲，饥饿的肚肠也叫了起来。大家边聊边走，跟着老人来到了一个农家乐。农家乐是典型的撮箕式的土家小院，朝门两扇对开，正屋青瓦桐油板，转角楼飞檐翘角，很有观赏性。院墙外，橘子树、橙子树挂满了果实，苦瓜和丝瓜交织在一起，鸡鸭打闹着，还有捞车河的水汽裹挟着柴火饭的香味随风而来。此情此景，让人顿生幸福之感。

漫游在卵石小径，来到拉拉渡口。这里的拉拉渡还流传着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

相传，一对经常隔岸对歌的青年男女相恋了。后生靠着绳索与姑娘相会，不料当地恶霸强占了姑娘。姑娘逃出后用山歌唤来后生，后生想通过绳索救出姑娘。不想恶霸斩断了缆绳，后生落入洪水之中，姑娘拼命相救，也卷入浪中，双双冲走，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人们用绳拉船渡河，表示缅怀。

友人们拉起船来，一边分享传说，一边扯着船儿过了河，回到了停车场。小憩片刻后，驱车前往惹巴拉宫。

从车窗遥望，路途沿河的水车不停地转动着，哗啦、哗啦的河水倒入木制的浆槽中，流进了河坎上的水沟里，开始了灌溉农田的旅程。水车是干旱季节捞车河人生活的希望，现在也成了旅行人心中的一道风景。

片刻，又一座凉亭式桥梁横跨捞车河上，通达东西两岸，桥上可观滔滔绿水，可望悠悠青山。到了桥头，只见“惹巴桥 ”三个遒劲大字跃入眼帘，一对桥联赫然其上，上联是：捞车村捞车河捞车河里看捞车。下联：惹巴拉惹巴桥惹巴桥上过惹巴。在另一个传说中，这里是捞起“握王”车子的地方，故名“捞车”。当然，这些只是地名趣谈，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五

过得桥来，徒步来到惹巴宫。

“惹巴宫”三个大字下，宫门庄严肃穆。登上门楼，极目远眺，只见冲天楼直冲云霄。殿宇坐西朝东，包容了“土司城”“九重天”的建筑风格，把土家族建筑转角楼文化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夕阳的沐浴中，宫门前的牌坊，宫门后的殿宇更显得雄伟壮丽，金碧辉煌。

惹巴宫建筑呈对称分布，观光有中轴线、南线、北线等三条线路。中轴线上有九牛护堂、摆手堂、惹巴宫、冲天楼等四座主要建筑。

摆手堂不仅有八部大王的塑像，还雕梁画栋，满挂楹联，仿佛置身于土家文化的画廊之中。

惹巴宫，是土王惹巴执政之所，会议之处，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主殿。宫前，龙凤浮雕，条石台阶；殿中，惹巴塑像威武彪悍。自古以来，这里是惹巴庙的遗址，几废几建后，改建小学。如今学校撤拼，惹巴宫得以在原址恢复。现在，惹巴宫的二楼上存放着土家人的史料画册，画册记载了土家族的迁徙与砍草落泥，筚路蓝缕的创业过程。

友人们游览后，感觉土家文化的博大精深。出了惹巴宫，兴致有加，登上了冲天楼俯瞰田地，只见绿油油的禾苗中间镶嵌着栋栋楼房。

下得楼来，友人们兴致使然，跨过画廊进入后宫。后宫是中轴线上的最后的楼房，不仅屋舍精致，装饰、摆件更是华丽：精雕细刻的桌椅，玲珑剔透的三滴水牙床，透而不明的青纱帐……无不让人感叹土家技艺的精湛。

惹巴宫的南北线上还分布着嫔妃楼、绣楼、王子楼、武亭，观光走廊、农耕文化中心、休闲楼、守卫岗楼等等，让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