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蓉

关于重阳节,我必须承认，少不更事时，在没有经历过与亲近之人的生命告别之前，对于人的老去，我是没有概念的，对于重阳的“节日”意识也是极其淡薄的。

直到2013年以来，两年的时间里外公，奶奶，爷爷三位亲人因病相继离去，大宝二宝两个小生命前后出生，我开始反省自己，重新体悟亲情，沿着生命的轨迹，试图认识它，用该有的方式对待它。

我的父母，他们的上半辈子过得卑微辛苦。年轻的时候，不分春夏秋冬天晴落雨，整天佝偻着身子在土地里辛勤耕耘，只为了给我从地里刨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生。可当我真正开始了远离土地的人生，也远离了他们的生活，而他们，被岁月的车轮裹挟着，走向衰老。

人在年轻的时候无论有多要强逞能，到了一定年纪，都不免在行动上越来越迟缓，感情上越来越依赖。子女什么时候回来吃顿饭？什么时候带孙儿回乡里玩玩？心心念念的想着，却不敢说，怕影响了晚辈的学习和工作。白天忙完了，两个老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吃完夜饭，不爱去凑别人的热闹，只在电视机的画面里，咀嚼着属于自己的寂寞，像是子女孙儿不在身边的日子，除了农事，其他的都索然无味。

生活的快节奏让我有时难免于焦躁，电话陪父母聊天，聊着聊着就聊掰了，心里觉着他们的思想狭隘，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聊不到一条道儿上去。当父亲想为一件事情提意见的时候，我经常打断：“你不要操那么多心，我自己安排。”当母亲想帮我做一点事情的时候，我又断然拒绝：“不要紧，等哈我自己来”，有时候逞口舌之快说完了话，真想抽自己耳刮子。我知道我是用看似冠冕堂皇的话语自私地拒绝了他们参与我的生活，这让我们的距离明明很近却又遥远，一家人经常见面，老人却越来越孤单。

每次回乡探望父母，都能发现他们的一些细微变化：父亲曾经因车祸受过伤的腿，走路越来越蹒跚了；父亲的一颗门牙松动了，吃东西开始不方便；父亲患上了可怕的老年病——高血压！母亲倒是还硬朗，只是每次回家，临回城时她总喜欢往车后备箱塞东西，白菜，南瓜，大蒜，甚至是门前树上结的又小又酸的李子，也要摘了来。我说不要塞那么多东西，吃不完浪费了，但塞了两回后我便不再说什么，母亲是将她无处安放的满怀牵挂，都塞进了狭窄的后备箱里。

我八小时之外的生活重心都是孩子，尽我所能的给他们最好的物质享受和亲情陪伴。养着我生的，渐渐也体会到育儿的艰辛，想到生我的，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竟也含辛茹苦负责任地把我养大了，虽不在人前也不落人后，这其中的不容易，也只有我为人母之后才明白了几分。也有想着去弥补我对老人的亏欠，“妈，等我有时间了我们去看看大海”，“爸，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去看看草原”，“等我……”以前，父母等我们长大，以为长大了就不要操心了，等我们有工作，以为找工作了就不用愁找对象了，等我们成家，以为成家了就圆满了，这些，父母都等到了，如今却还要等，等我陪他们好好吃一顿饭，等我好好的陪他们聊一次天，等我陪他们去外面的世界转转。已经记不清开过多少回这样空头的支票了，父母也都笑着照单全收了，可天知道父母的余生，到底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辽宁卫视曾播过一期节目，一85后小伙在姥爷去世后，为让姥姥开心，准备了两年的时间后，今年带着90多岁的姥姥，克服各种出行的不便和签证的困难，坐了多趟飞机，行程两万多公里游了三个国家。一张海边的照片，姥姥挽着外孙的手，海风轻拂银发，满脸幸福的笑意溢出了屏幕外。这样的旅行，这样的照片，不足以温暖姥姥的余生么？不足以成为小伙子人生中美好的回忆么？

所有情感的建立，都在于平时生活中的点滴积累，但在重阳这个特殊的节日里，孝老、敬老、爱老，似乎可以来得更有仪式感一些。今岁重阳与国庆相逢，时间已足够陪老人不紧不慢的聊聊天，亦或来一次不用找主题的家庭聚餐，亦或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家庭旅行，你还等什么？

生命的老去谁也无法阻挡，但晚辈的及时行孝，却能换来岁月的些许温柔，让老人在秋凉风寒的日子里，过得“不似春光，胜似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