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文贵 图/张 军
引 言
向家寨，比条，树木峒，还有远迁贵州省八弓镇的向氏族人们，向上溯源十六代，都是向志、向恩老祖的后人。向氏家族目前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已成为湘西的一大望族。
向氏家族能有今天繁荣昌盛的大好局面，与当年向家寨的老祖向志、向恩兄弟俩的高瞻远瞩，大胆西进，艰苦创业分不开。
向志、向恩是向氏始祖向宗彦的第二十八代传人，原居住在辰州府莲花池（今沅陵县莲花村），因天灾大旱，兄弟俩西迁湘西里耶向家寨。西行记，是对向家老祖西迁逃荒的一种体面说法。故土情深的先祖们，有谁想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呢？今天记述先祖西迁逃荒这段历史，是后人对先祖的感恩与纪念，更是为了传承先祖的开拓精神。
1
清朝初年，地处西南边陲的辰州府发生了一次千年不遇的特大旱灾，苍天如一口大火炉，熊熊燃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未降一滴雨。方圆千里，田地龟裂，草木枯萎，河水干涸，天地一片萧瑟，荒芜。在辰州府莲花池的一座向氏祠堂内，数十名向氏族人正襟危坐，沉默不语，个个愁容满脸。
祠堂的祖宗神像下面，德高望重的族长向问天，居高而座，神情肃穆。
“今年粮食颗粒无收。往年的余粮最多还能吃五天，大家说说，怎样度过这大荒年？”
向问天缓缓开口，目光凝视着在场的诸位族人。祠堂内顿时一片沉寂，半晌后，两个年轻后生站了起来。他们是一对同胞兄弟，哥哥叫向志，儒雅多智，弟弟叫向恩，勇猛过人。
向恩望着向志，开口道：“大哥，你来说。”
向志点点头，前行两步，说：“族长，莲花池本就人多地贫，今年又逢大旱，恐难养活向氏一族数千口人，能否考虑举族外迁，寻找新的生路。”
族长向问天皱了皱眉，说：“现在兵荒马乱，盗寇横行，举族外迁，危险重重。”
“粮食就要吃完了，再不外迁，一旦断粮就危险了。走出去，或许能够闯出一片新天地。若大家有顾虑，我兄弟二人愿打头阵，为全族外迁探路。”向志言语铿锵，掷地有声，大胆请命。
向问天手拈长髯，沉吟不语，似在权衡利弊，片刻后，右掌轻轻一拍木椅扶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向志言之有理，我们不能坐于待毙，要大胆外出，闯出一条生路，保住我们向氏的血脉。你们兄弟俩，向志足智多谋，向恩武艺高强，是一对好搭档，你们外出探路，我也放心，明天就给你们兄弟俩送行。”
2
翌日凌晨，朝阳似火，族长和众族人把向志、向恩兄弟俩送到村道大路口。向问天紧紧握住兄弟俩的手，嘱咐道：“我昨晚卜得两卦，第一卦云：一路西行，逢凶化吉。第二卦得来四句：八面来风，鸡鸣水上，桐石相伴，神龟望月。你们兄弟俩可一路西行，寻找新的安居之所。”
向恩疑惑，预问个究竟，族长笑了笑，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要多问，你们走吧。”
兄弟俩踏着朝阳，一路西去。望着向志，向恩兄弟俩远去的背影，族长向问天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兄弟俩风尘仆仆，一路西行。他们翻过了无数座高山，趟过了无数条河流。渴了，喝山泉水解渴；饿了，采摘野果野菜充饥，有时，也捕蛇抓鸟捉鱼为食。
西行途中，他们也曾遇见过几股打家劫舍的盗匪。盗匪人多势众，他们就躲起来；若是单个盗匪，向恩就毫不客气，手舞齐眉棍，打得盗匪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其间，向恩也曾问过哥哥向志，族长的四句卦象有何深义。向志微微一笑，颇为神秘地说：“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时间如流水，在耳旁哗哗流过，兄弟俩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路旁的树叶绿了又黄，枯了又落。
3
有一天，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河前，这河从远方的峡谷奔腾而来，流经一座大青山，拐了一个大弯，奔腾的河水顿时变得温柔起来，潺潺而流。只见河水清澈透明，河里的鹅卵石光滑可爱，鱼虾在河里自由的游弋。河对岸有年轻的女人在淘米，洗衣，顽童们在河边戏水玩耍。沿岸有码头，有乌篷小船停靠，沿河几十栋民房依势而起，飞檐翘角，别有韵致，屋顶炊烟袅袅，不时有鸡鸣狗吠之声传来。不远处，农人们迎着夕阳的余晖，唱着山歌，荷锄而归，更远处，一座巍巍大青山，拔地而起，耸入云天。这是一个繁华美丽的小镇，有山有水，有美女，有良田。兄弟俩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对眼前的小镇悠悠神往，发自内心的喜爱。
兄弟俩渡了河，在集镇上找了一户人家讨水喝，顺便也向当地的一位白胡子老人家打听小镇情况。原来这是一个名为三甲里的边陲小镇，这河叫酉水河，后面耸入云天的高山是八面山。小镇是酉水河一个重要的水运中转码头，上溯酉阳，下达洞庭，交通十分便利，当地盛产桐油，漆，茶油等物品，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听了白胡子老人家的一番介绍，向志的心里打了个激灵，老族长临行前的四句卦象又浮现在眼前，“八面来风，鸡鸣水中，桐石相伴，神龟望月。”八面山不就是八面来风吗？酉水河，酉属鸡，不就是鸡鸣水中吗？只是桐石相伴，神龟望月还不知何意？想必也在附近不远处吧。向志把自己的猜想告诉给向恩，向恩听了十分高兴，想不到这卦象竟如此深奥，此次西行，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兄弟俩决定，暂时在这里安家落户，再去寻找桐石与神龟，于是，他们把安家的想法与白胡子老人家说了。
老人家看着这兄弟俩，虽衣衫褴褛，但双眼炯炯有神，精明干练，应是英雄落魄之人，于是给兄弟俩指点明津，说：“其实还有一个好去处，你们可去那里安家落户。此去东行十五里，有一片桐油林，那里山高林茂，人烟稀少，是一个垦荒创业的好地方。”兄弟俩听了十分高兴，对白胡子老人家千恩万谢。
4
第二天早晨，兄弟俩起床，发现小镇早已苏醒。人人都很忙碌，女人们在庭院里进进出出，忙这忙那。鸡鸣声，狗吠声，还有小猪的哼哼声，响成一团。田野里，男人们唱着嘹亮的山歌，顶着沥沥春雨在犁田，一派繁忙的景现……兄弟俩给这小镇取了个美丽的名字：里耶（土家语，犁田开荒的意思）。
他们一路向东走去，走到一个小山坡的地方，雨突然停了，露出了久违的太阳，暖暖的初阳照在兄弟俩的脸上，清清爽爽的。他们十分高兴，给这地方取名麦茶（土家语，雨后天晴的意思）。又翻过了一座山，穿过了几条小溪，兄弟俩发现，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只见大小山丘环环相扣，山丘中裸石嶙峋，千奇百怪，他们给这地方取名岩冲（土家语，许多石头的意思）。兄弟俩继续前行，在怪石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大片桐油林。
那时，正值阳春三月，桐油林的桐油花在初春暖阳的照耀下，白里透红、晶莹剔透，闪烁着迷离的光芒。那一朵朵，一簇簇，一沟沟，一坡坡的桐油花，在春风中摆舞，开的轰轰烈烈，开的奔奔放放，仿佛天外飞白雪，仙女洒云彩。如此美景，兄弟俩看的痴了，醉了。他们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向志的心里澄清明亮，“桐石相伴”脱口而出，就是这里了，一大片桐油林与石头相伴相生，真的是个美丽的地方。“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好地方啊，这是向氏宗亲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好地方啊，苍天有眼，向氏有福了。”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桐油花，兄弟俩热泪盈眶，仿佛那漫天飘飞的桐油花已化作一桶桶沉甸甸的桐油，那一桶桶沉甸甸的桐油又幻化成一张张亮闪闪的银票。兄弟俩跪在桐油林，三叩九拜，感谢上苍的恩赐。兄弟俩就在桐油林这地方安居下来，他们伐木建房，垦荒种地，饲养家畜，生活渐渐地安定下来。对这块桐石相伴，美丽富饶的桐油林，兄弟俩饱含深情，给它取名桐油科（土家语，盛产桐油的地方）。
但然，兄弟俩也不忘寻找卦象中的“神龟望月”，那可是一个天赐的好居所呢。一年之后，哥哥向志在桐油科对面的一座小山丘有了惊人的发现，这座小山丘松林茂密，斑竹青青，桃李菲芳，从高山远观竟然酷似一个昂首望月的神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族长卦象中的“神龟望月”居然就在桐油科的对面，令兄弟俩大喜过望。于是，哥哥向志就在神龟之顶建起了一座高大的宅院，并给此地取名他松苦（土家语，神龟之山）。
向志也终于明白“八面之风，鸡鸣水中，桐石相伴，神龟望月”的真义，那就是“八面山下，酉水河畔，桐林深处，神龟头上，是最好的安居之所。”因所居之地乃神龟修炼之地，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兄弟俩在他松苦和桐油科安居乐业，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向氏家族的人口迅速繁衍开来。两个甲子年之后，人口就达三千多口，成为里耶小镇的一大望族，与彭、田两大族，三族鼎立。
向志、向恩兄弟俩平时农耕，农闲之余，则把山里的桐油，药材，漆，茶叶等山货挑到里耶小镇去贩卖，换回一些衣物，农具，盐等日用生活品。博学的向志还开办私塾，教育后人识文断字，向恩则传授后人武功，强身健体，护卫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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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年后，向志向恩兄弟俩也曾沿酉水河顺流而下，回过辰州府莲花池老家。一切都物是人非，老族长向天问已仙逝，当年的那场大旱灾，饿死了许多族人，也有许多同龄的族人，像向志向恩兄弟俩一样，外出逃荒求生。如今的向氏族人，散居全国二十多个省市和地区，主要为清初的那场千年罕见的大旱灾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