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范 诚

在湘西一家寺庙，我看见过一个古老的水缸。它静静地躺在寺庙的一角，不仔细去看它，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功用。

它是用一个巨大的鹅卵石凿成的。底部凿平，便于摆放。上面削平，便于开“眼”。根据石头的形状，在里面凿开一个U形的“眼”用于盛水。它比一般乡村打糍粑的石臼要大，边框要薄，外面也没有像石臼一样的造型。它同乡村里的石臼也不一样，石臼里面是V形的，比较小，而它里面却大得多。问寺庙的老方丈，他告诉我，那是以前的老水缸。

很难想象，以前的水缸竟然有用石头做的。

人们的生活一天也离不开水。水的运输和存储自古也考验着人们。水的运输存储工具，常见的是木桶，木桶虽然好用，但容易腐烂。来自大自然的石头，便成了很好的选择。

最早的石头水缸就是我眼前的这个模样。它显得很粗糙，从内到外一点也不光滑，甚至还保留着开凿的痕迹。随着时光流逝，这些痕迹倒成了一种美丽久远的印记。

后来，我又看到一个漂亮的石头水缸。它的外观像打糍粑的石臼，但石臼的外观一般是方形的，而它却是圆形的。石臼的“眼”比较小而且浅，它的“眼”大而深。为了牢固，石匠在加工时，特意在它口子上留了一道边框，这样，看上去更加结实美观。

这石头水缸除了放在厨房或公共场所供人们存储饮用水外，还可以加工成大一点的消防水缸。

我曾参观过许多古建筑和名人故居，大都是大宅深院，在其间，便经常看到这种消防用水缸。

前些年，在湖南洪江古商城的一条小巷里，我看到两个大型的水缸。这水缸长约1.2米，宽约0.8米，高约0.6米，由5块石板拼凑而成。这样一来，既便于寻找原材料也便于运输和加工。古人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发明了用5块特大的石板，凿上榫子接口，再用一种他们发明的胶泥将它们粘合起来。

我见的这两个大石头水缸，非常漂亮。它们使用一种细腻的青石制成，水缸外，雕刻上很多细致的花纹和图案，看上去美观大方。

一个在侧面雕刻许多美丽的蝴蝶和云彩，再配以寓言吉祥的汉字，如“万”字和“寿”字，构成“五福捧寿”吉祥图案。另一个则刻有“鲤鱼跃龙门”的花样图案，显得精致漂亮。

去年春节，去武冈著名楹联古村浪石村采风，在老百姓庭院里发现一个古老的石水缸。这是一个用整石凿成的水缸，长约1米，宽高各0.6米，用当地一种十分坚硬的青石雕刻。侧面也刻有图案，正中是一个圆形的太极图，周边装饰以花纹。因为使用时间长，已磨得油光发亮。它上方还凿有两个石耳，用于装木板盖子。这是旧时大户人家使用的水缸。据当地老百姓说，他们村原来还有一个，比这个漂亮得多。前些年被人以一万元的价格收购走了。

石头水缸的消亡，应该是在陶瓷水缸的发明之后。

中国早在商代，就已出现釉陶和初具瓷器性质的硬釉陶。陶器的发明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进程——这是人类利用天然物，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出来的一种崭新的东西。但当时，陶器多为小型器件。因为大型器件不便于运输和制作，很难进入寻常百姓家。直到后来交通渐发达，那种特大型的陶制水缸才进入一些家庭。这样，石头水缸才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湘西，我曾看见一个陶瓷水缸的外面被套上一个木制的架子。这是专门请木匠加工而成的。它的外面呈菱形，有雕花，涂红色油漆，很是精致。上面正中开挖一个圆形的口子，陶制水缸刚好放在里面。这个木架主要是起保护水缸的作用，同时还有装饰作用。可以看出，即便是乡下老百姓，也是很爱美的。

后来，有了水泥，人们可以自己加工水缸。再后来，有了塑料水桶，既轻便又便宜，这就把其它水缸都淘汰了。再后来，家里用上自来水，似乎水缸这个物件也用不上了。

石头水缸虽然早已不用，但人们仍舍不得将它们打碎，只是将它们放置在空地上作为摆设。因为多年不使用，这些水缸有些已经开裂，有些用胶泥黏合的地方已经脱落。还有些石头水缸，则已经躺在博物馆中，成为文物了。

从水缸的变迁，可以看出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变化。年纪稍大一点的人，从对水缸的回忆中产生淡淡的乡愁。一缕乡愁飘过，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日新月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