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玉

那个暮春，去乡下朋友家做客。朋友家住在大山深处，开门即可见山，屋前是空旷的细沙石铺成的院坝，屋后有菜园，有果树，还有几树翠色楠竹。

饭后，时间尚早，我们不急于回家，便和朋友们到附近四处溜达。

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一位朋友忽然指着地上，尖叫起来：“地木耳。”我疾步过去。朋友指着潜伏于沙石间，状似黑木耳，软趴趴的草绿色植物，又一次惊叫起来：“快看，地木耳。”

所见全是钢筋水泥，极少去田间地头、去崇山峻岭与大自然亲近，虽然无数次尝食过地木耳，无数次为它的美味咂舌倾倒，但从未亲眼见识过它的生长地。

第一次邂逅地木耳，我不由得暗暗称奇。这种美味可口的野菜居然生长在贫瘠的沙石间，它们太不显眼了。若不留意，你的眼睛很容易忽略它们的存在。地木耳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它以匍匐的姿势紧贴在地皮表层，未有肥料的滋养，未有肥沃的土壤，却不管不顾，连片连片地长成了。

湘西多山，以喀斯特地形为主，适合地木耳生长。草地、山坡，也是地木耳生长的摇篮。地木耳喜潮湿，尤其雨后，它长势蓬勃，毫无征兆地繁衍成一片，简直是大自然的恩赐之宝，有人诗意地称它为“上帝的眼泪”，它还有众多朴素的名字：地耳、地皮菜、地皮菌、地踏菜、地踏菇、天仙菜等，天南地北，各地的称呼都各不相同，湘西这带人们常称它为地木耳。

地木耳长得酷似黑木耳，但比黑木耳柔软，色呈草绿色，晶莹剔透，用手去摸它，湿湿的，滑滑的，黏黏的。小心翼翼地从沙石间拾起一大朵，不敢用力拿捏，唯恐捏碎这个娇柔的身子。

地木耳是一道绿色环保，未施加任何农药化肥的野菜。古代早就有人把地木耳当作一道食物，清代王磐的《野菜谱》里有诗歌记载：“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须臾采得青满笼，还家饱食忘岁凶。”

地木耳多生长于沙石间，依附于青苔上，做菜时定要用清水多洗几次，方能洗去里面的泥沙和黏附其上的绿苔。清洗时注意不能揉搓，不能手捏，易碎。

洗净后涤干水，把锅烧热，倒入菜油，放入地木耳，翻炒。如果加入适量的湘西苞谷酸，其味道就别具一格了。再掺上少量水，闷三五分钟，起锅时撒上些许姜末，撒上几截碎葱，一盘香气扑鼻，美味可口的“酸辣子地木耳糊”就做成了。倘若能寻到山里的野胡葱，撒上几段，那就更妙了。淡淡的酸、辣、香混合起来，定会撩拨得你胃口大开，米饭都要多吃一碗，尝一口，满满地都是幸福感。

地木耳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它还营养丰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及钙、磷、锌等多种矿物资，具有明目益气的功效。《本草纲目》有记载：地踏菇属地耳、石耳这类，形状如木耳，气味甘、寒、无毒，明目益气。科学家还研究发现，地木耳可抑制人大脑中的乙酰胆碱酯酶的活性，对老年痴呆症具有一定的疗效。

春天里，到山间田野走走，再拾一把地木耳。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