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欣

似乎是在三百年前的一个清晨，贩茶的商贾从江西启程，踏着寒露，山水一程，来到位于织女河畔的村落西米，千里迢迢，风雪几番。他们被善良的向、肖、翟氏先人热情款待，或许留恋这方土地，或许因为某个多情的姑娘，他们留在了这个鸡犬相闻、夜不闭户之地，10余个姓氏开始了在西米村的创业里程。

在村里老人的记忆中，西米村曾古树参天，终年云雾缭绕。若是天降大雨，云雾更是缠绵山岗，似有妖娆而魅惑的山鬼在腾云驾雾。这里曾经是永定卫穿过永顺土司腹地连接辰州府的驿道要冲。明清时期，永顺土司出征和进贡，走陆路必经西米。因此永顺土司在西米筑建城堡，居险设卡，防御外患。曾经，西米山林中老虎出没，土匪占山为王。

时间流逝，古老记忆的只言片语化作杯中一碗清茶和一缕香雾，供谈资于人们饭后。西米村中残存的古城墙和古街依然向人们诉说着过往的繁华。脚下，青石古街默默无言，身边，胡家大院墙基尚在，围墙、隔墙、天井在风雨中矗立百年，门前小溪缓缓流过，碾米车和古木桥还在继续造福着后人。

古老的土地从不缺少动人的故事。1935年，红二、六军团主力与国民党军章亮基部第16师在此发生激烈战斗，留下“贺龙过桥、机枪不响”的英雄传奇；一位胡姓财主家的小姐胡翼，抱着一腔热血投身革命，参加了八路军，后嫁给了时任抗大组织部长后来的开国上将李志民，成为延安抗大政治辅导员……而今，西米村的47名党员秉承革命先烈精神，继续着不忘初心的事业。一段段历史，勾勒出了西米的繁华和苍凉。

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土生土长的西米人翟非这样描述曾经的西米：四周筑有十多米高的围墙，东南西北各开设一个朝门。城堡东倚小山头，篁竹茂密，古树参天。城中一条长数百米的青石街贯通南北，青石街内侧上院、中院、下院三个木质四合院一字排开，每个院落都有三进，有天井，有阁楼，大院之间有风火墙隔离，有石门相通；青石街外侧有大池塘一口，终年活水决决，丹荷飘香，池塘两端营房杂屋排列错落有致。西门外便是一块隆起的岗地，杂花生树，果树尤多，有一株几人合围的大红皮梨和古梓木特别引人注目。

历史随着岁月翻页而过，而今的西米村既与时俱进又保留着古老的记忆。三天一次的“赶场”，不仅让人们进行货物的交换，还传递着十里八乡的信息以及沉甸甸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每逢三、六、九的日子，西米村的人们或步行或骑车到高坪乡赶场。街市上人声鼎沸，人们把背篓里装满鸭子和包谷，还不忘给孩子买个油粑粑。

沿着赶场的路一直向前走，就到了西米村。走进村寨，一路山光水色美景，登上羊蹄山高台，俯瞰被群山环抱的西米村，如婴儿在甜蜜梦乡之中，远处，三箭山连绵起伏，山上巨紫荆摇曳生姿，数十口山泉从大山深处奔流而出，凶猛地顺着峭壁飞流而下，汇入“天下第一漂”——猛洞河；温柔的，流成一条小溪，绕山穿寨，与水车耳鬓厮磨，滋养万亩田地。村中有温馨的养老院、休闲的垂钓池、还有书声琅琅的校园。金秋十月，西米村千亩梯田麦浪翻滚，稻谷飘香。村里人打镏子、舞龙灯、晒龙谷，长龙宴摆起来，热热闹闹过土家小年。

祖先们可能不曾想到，现在西米村已经发展为5个村民小组，555户，1746人，土地16.7平方公里。他们和祖先一样身居小村之中，目光却跨过了山河大海，有的学子考上了清华大学，成为国家高级工程师；有的跨越重洋，借助海上丝绸之路沟通世界。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村寨，西米成了承载人们乡愁的地方。沿着西米乡间小路走着，可以清晰地看到山下有一片心形的树林，心形树林中间围着一间老屋。听乡亲们讲，这是在城里工作的一位王姓人家的老屋，家里人外出工作后，老屋空置，为了留住老屋，家人一起在老屋旁边种了树，把老屋围在中间，寓意是“把家留在心里”。还有很多外出的人心系家乡，给家乡捐钱修路，为学子设立奖学金。

越来越多的人回到了村寨。乡村振兴吹响了号角，在政府的帮助下西米村全力向“山水西米、人文西米、康养西米”的目标冲刺，打造新农村建设聚焦点，完善道路网络建设，发展农家乐和土家民俗旅游，打造乡村休闲旅游体验点，成为永顺县美丽乡村建设的示范点。目前，全村有102岁老人1名，90岁以上老人5名， 80岁以上老人27名。

走在西米村的古街上，好似走进消逝的古老时光里。遥远的记忆和现代的步伐交相呼应，拉开吱呀的大门，在袅袅炊烟中回首，四季在这里安放，光阴在此处拉长，走进烟火深处，可以寻见儿时的风、嬉戏的雨和惊鸿一瞥的美丽明天。

本版图片由 石 健 王承良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