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彬
1997年春,带着毕业实习的梦想,我从吉首乘上了“怀化——广州”的列车去深圳打工,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列车到达终点站广州火车站时已是晚上6点,此时已错过了去往深圳的末班车。跟随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来到火车站广场,黑压压的人群像波涛江水一样涌入。面对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只有夕阳的余晖让我感到一丝的温暖。
夜幕降临,广州城华灯初上,霓虹灯交相辉映,让人眼花缭乱。忽然,一推着自行车的彪形大汉,悄悄地靠近我:“兄弟,出门好难,一天没吃饭了,给10元钱吃饭好吗?”这是一口夹着粤语腔的普通话,我礼貌地回敬他:“对不起,兄弟,我也和你一样一天没吃饭了。”话音刚落,只见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把足有10公分长的双刃刀,声色俱厉地要挟道:“再不送,今晚让你尝这个。”
面对这一幕,第一次出门的我虽然有点心虚,但我还是提醒着自己不要惊慌。过了一会儿,对面20多米处,迎面走来一伙造型类似古惑仔的酷哥,我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装着“狐假虎威”,面带微笑向他们挥手示意,然后对身边的彪悍大汉说:“兄弟,你要钱可以,我叫对面那几个哥儿们送你行吗?”话一说完,谁知他早已骑上自行车溜得无影无踪。
躲过一难后,我暗想,广州火车站附近的广场露营的人很多,也许刚才那人认为我是一个人,故趁势单力薄好下手。一想到此,我于是强装着往人群较多的地方靠拢,即使再遇到类似刚才的那一幕,也不至于如此难堪,至少会给伺机者造成心理顾忌。
晚上8点,广场上露营的人们依偎在堆积的行囊上,这儿一堆,那儿一垛,看上去有点儿像蒙古包,给广场的夜晚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直觉告诉我,这些露营的他(她)们都和我一样,或许错过了去往目的地的那趟末班车,同为天涯沦落人。
此时,拿着住宿招牌的当地人特别勤,他们东瞧瞧西问问是否需要住宿,嘴巴像涂了一层蜂蜜似地特别甜,不像同行的内地人那样要让客人登门拜访问这问那。
夜越来越深,广场上流动人口越来越少了。趴在行囊上的我,看着广场上和我一样露营的游人,一个个都已进入睡眠状态,我依然无法闭上疲惫的双眼,脑海里始终想着今晚如何安全“着陆”。看到火车站出口处的执勤人员闲着时,我便起身向他打听安全住宿的事,并将刚才遭遇的那一幕向他托盘而出后,没想到却得到了他的同情,破例让我睡在空闲的小型候车室的沙发上,叮嘱道:“今晚你就安心睡在这里,明天早上7点钟我来开门,你再买车票去深圳。”
那一夜,我安全“着陆”了。第二天早上,购买车票继续赶往深圳。
2小时左右,汽车在深圳市宝安县靠近南头检查站附近的车站停下。通过打听,去深圳市内必须持有边防证才能通过南头检查站。而南头检查站是边防部队驻点,凡是进城的车辆均须通过严格检查方准入内;检查站的两边有围墙,墙上布满密集电网;围墙附近,隔墙还有大约5米宽的护城河,河水深蓝,沿墙延伸;围墙每隔50米处设有执勤岗,有全副武装的军人放哨。
面对戒备森严的南头检查站,让我去往深圳的希望顿时变成了失望,在通讯不便的年代,真的感到无助与迷茫。当时听说持有“大哥大”通讯设备的往往是那些金融寡头和公司、企业老板,仅部分普通人持有“拷机”之类通讯工具,而“拷机”需要呼叫转移,很不方便。
四处打听后,一位心品善良的年轻女子告诉我:“你去龙岗既不要边防证,也不需经过南头检查站,从宝安去龙岗大约2小时,我带你去找车。”
姑娘带我找到去往深圳龙岗的大巴车后,提醒说:“去龙岗的哪个地方,你可提前给服务员说,下车时如果还找不到目的地,可坐摩托或出租车去,先谈好车费到达目的地时再付费。”
坐上去往龙岗的大巴车时,我通过车窗望向车外,女孩那飘逸长发、苗条身姿随着车行渐渐地成为一道远去的风景。沿着这道风景指引的方向,我圆了自己的打工梦。
今天,一首《多年以后》的歌曲在我工作的县城唱响了美妙的旋律“多年以后,我还能不能活着,会不会有人为我唱首歌;多年以后会不会有人还记得我,记得这个世界我来过……”于是勾起我对22年前第一次远行打工的回忆。
虽然帮助过我的人不一定记得我,但作为被帮助过的人,我不能忘记,我将永远铭记着第一次出远门时父母叮咛的那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遇到坏人别记恨,会遇好人来补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