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舟

周末的清晨。

窗外。清冷的秋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雨棚上，水花乱溅，噼啪直响。

2019年的教师资格证不在妻所在的学校考，到设考点的学校大约十多公里。因为下雨，极难打车。我开车送妻去陪考。一路过去，冒雨疾步赴考的学生，在车路两边，长长的连成了一串，像落水的蚂蚁一样艰难地挣扎着。

雨像任性的小子，故意跟人们作对，使劲儿地吵闹着。妻突然看见几个自己班上的学生，便叫我停下车，有意搭她们一程。

“雨太大了，根本打不到车，滴滴打车显示在我前面还有30多个人排队！”最先上车的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同学，边收起一直滴水的雨伞，边感慨打车的不易。

“笔和身份证都带了吗？准备得怎么样啊？”妻关切地问道。

“都带了，都带了。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过。”另一戴眼镜的女同学对这次考试心底也没有数。

“昨天晚上我还梦见自己到了考场，忘记带身份证了，吓得我哭醒了，幸好是个梦！”像她说话一样俏皮的一位女同学激动地诉说着自己瘆人的梦境，显得有些紧张。

到达考点，妻领着她的学生进去了。我则把车停在校外，边听着电台音乐，边躺靠在车上等她。

透过雨雾模糊的车窗，看着一个个神情各异行色匆匆的考生，我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怀揣着心中的小目标行色匆匆。人的一生要经历N多次这样的考试，而且不管这些证件对自己有没有用，你都得去尝试。只有经历、尝试、抉择之后，你的人生才有机会，才会成长，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正走神努力追溯着记忆中的往事。手机响了，电话那头，妻说，她不放心她的学生，要留下来陪考，叫我先回去补补觉（因为担心考试的事，我们6点就起了）。我说反正来都来了，等一下也没有关系。她说要等到中午考试完，还是坚持让我先回去。

我不再坚持，就开车先走了。到楼下把车停好，刚进屋，妻又打来电话。

“你到哪儿了？我们班上有个学生忘记带身份证不让进考场，公安局开具的临时身份证，监考老师说不行，必须去火车站购票一次才能证明，你过来接一下我，送我去火车站。”

我本想发几句牢骚。但看看外面滂沱的大雨，想想那个此刻正焦急担心的考生，便说“你等着，我马上到！”

快到学校的时候，妻已经等候在马路边了。

坐上车，妻明显有些气愤。一来气学生，这么重要的考试，当儿戏，丢三落四，不提前准备好。二来气监考老师坚持原则过了头，太缺乏灵活性，连公安局开具的临时身份证都不认，到火车站买一张票就能证明了？她一直想不通。

“我看到学生急得都哭了，要不是为了学生，怕耽误了学生前程，我真想和他理论理论，真是……”

我也感到愤愤不平，认为监考老师不近人情，不善变通。一路上，我们一直纠结这件事的对错。

到了火车站，妻顾不得打伞，下车直接就冲进了雨中。

不一会儿，她一手撑着并没有完全打开的伞，一手拿着打好的证明，笑着朝我跑过来。雨雾淋湿了她的秀发，而那甜甜的笑容在朦胧的雨雾中却显得妩媚动人，笑靥如花。

进到车里，我问她怎么这么快。

“完全出乎我想象，当班的是一位善良的大姐……”她边收起雨伞，边将证明拿给我看。

“我向她说明来意，说请她给那位考生一个机会，别因此耽误了她的前程，我可以为她作证，并拿出自己的教师资格证和身份证给她看。”

“大姐二话没说，就给我出了证明盖了章。还说我信你，举手之劳嘛！”

回去的路上，妻不再郁闷。显然她已经释怀了，从她多云转晴的笑容看得出来。刚到考点，妻又奋不顾“身”地冲进了雨中。

看着妻模糊远去的背影，我的脑海突然闪现出大姐说的“举手之劳”四个字。

是啊，举手之劳，关键是要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面对世俗陈规敢于“举手”，愿意不辞辛苦地去主动帮助别人，看似微小平常的举动，何尝不是一种责任担当，一种成人之美呢？

《论语》有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真正的君子应当助人实现美好愿望，而不是助人干坏事。人生在世，芸芸众生，事有所为，业有所成，乃人之夙愿。但是，一个人的成功，往往需要别人的帮助和支持。当别人成功只差一步，好事即成，你主动伸手给予帮助，助其功成事就，这就是成人之美的君子风范，就是助人为乐、利人利己的崇高美德。

一次倾囊相助的捐献是成人之美；一次化为春泥的护花是成人之美；一次仕途竞争中的荐贤让能是成人之美；一次成全部下“向上”发展是成人之美；甚至与人一次方便、送人一句祝福、给人一句鼓励的话，都是成人之美。君子成人之美，必胸有担当，心存宽厚，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不计一时之得失，不争一处之高下，不小肚鸡肠，不以怨报德，真心实意地去帮助别人、成全别人，这样才是一个胸怀坦荡、富有担当的正人君子。

历史上祁黄羊为国举才，不避亲仇，除了公正之外，更是一份成人之美的胸怀；孔融让梨，看似一种谦让的美德，也是一种兄弟间的成人之美；胡适巧言撮合沈从文和张兆和终传一段佳话，抗日战场上老兵把生的希望留给新兵，何尝不是一种成人之美？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人立于天地之间，本应常怀有一颗成人之美之心，留一段“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美谈，做一件“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的好事，传一段“扶危济困，雪中送炭”的佳话。如此，人与人的关系将会更加融洽，社会将会更加和谐，生活将会更加美好。

然而，现实生活中一些人往往缺乏成人之美的意识和自觉，当自身利益与他人或集体利益相冲突时，不仅冷眼旁观，麻木不仁，而且心怀鬼胎，羡慕嫉妒恨，不但不助力，甚至扯腿掣肘，坏人好事。因此，人如果没有一份吃亏奉献精神，没有一颗淡泊宁静之心，谈何见贤思齐与成人之美？先贤有曰：“成人之美者，有修养成大事之智者也。”能事先想到别人，为别人付出的人，一定是不寻常的人，当自己能力所能及之时，以豁达开朗之心境，热情友好之态度，主动服务之自觉，当你在为别人拨开生活迷雾之时，你也将在内心收获一片灿烂阳光。

成人之美，是一种豁达容人的胸襟，是一份敢于担当的智慧，是一个人灵魂脱俗的超凡气度。助人者自助，乐己者乐人。举手之劳，成人之美，让你在人生的旅途中，闻一缕玫瑰的清香，拥一片充满机遇的森林，收获一个蕴藏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