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双捌

我素来喜欢吃牛头牛腿肉。往年的元旦前后，这牛头牛腿什么的早弄过几回了。今年手头紧，还没去过问这个事，今早没什么事，又临近元旦，就想着去街市走走，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牛头牛腿卖。

我喜欢吃牛头牛腿肉，一来是实在好吃，二来是价格便宜。但这牛头牛腿不比牛的大腿肉、腰排肉，毛茸茸的弄起来很是麻烦，而我，贪得这个便宜，小勤快也可以，妻子的厨艺也还过得去，于是就时常盯着这为一般人所不屑、要自己舞弄的牛头牛腿了。

我居处一个小小的乡镇里，往年这时节的街面上，至少有三五处卖牛肉的。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年却只有一处了。我慢慢地迈过去，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屠桌四周围了很多买牛肉的人，正在掏钱的、与屠夫讨价还价的、叹息着价格太高而离去的，什么人都有。

我瞅着屠桌下黑乎乎、沾满牛血的牛头还在，沾满牛粪的牛腿也在，于是就移步来到屠桌前。那屠夫与我不是很熟悉但也不是很陌生，感觉他是一直低着头在割着牛肉卖，更有杂人的喧嚣，他应该是没看到我的靠近。殊不知我刚一走到屠桌前，他就高声叫道：“姜老师要点什么？今年的牛肉涨价了，只怕你们这些会算计、又小气的教书先生吃不起了！”——我立马想到他的这种反应，如同我在课堂上面对黑板写字也知道有什么人在后面搞小动作一样的职业敏感。

这话听的次数多了，心里倒也不烦。但屠夫的激将法，也因为年长日久而对我不起丝毫作用了。于是很小心、很谨慎、很先生地询问：“其价几何？”屠夫语气铿锵地回话说：“五十五元一斤！”我吃惊地说：“去年不是才三十八元一斤么？今年怎么涨价这么多了？”

“亏你还是个教书的，平时里鸡蛋里能算出骨头。你也不算算，往年猪肉九元十元一斤，今年二十五元一斤，涨了一点五倍了。按这个价，我的牛肉至少应该卖一百元一斤吧！你还说贵了？”

屠夫的这番话呛得我哑口无言！于是陪着小心问：“那牛腩、牛排又怎么卖的呢？”屠夫回话说：“牛腩和牛肉一样的价，牛排三十。”

我又啰啰嗦嗦地询问了几句，忙乱中的屠夫已是显出了不耐烦，搭理着别的顾客去了。我意在牛头牛腿，也不计较着他的冷落，待他做完了一桩生意后，我低头往屠桌下看看，又对他说：“这牛头牛腿又怎么卖呢？”屠夫很不耐烦硬邦邦地说：“十五元一斤！连头带腿一起称差不多六百元！”

我大吃一惊：“怎么这么贵了呀？以前一个牛头四只牛腿一起才两百四五十元吧？”

屠夫很神气地说：“先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牛头牛腿现在比牛肉还缺货呢？弄出来比其他牛肉还好吃呢！还有人因为牛头肉牛腿肉好吃写了文章上了报纸，你还说贵？等下就有人回来买走了！”

听了这话我更是无言以对，悻悻地退出来。思绪万千中回想起大概是五六年前买牛腿时，只要十元钱一只，牛头四十元一个，工资才两千多的我，毫不犹豫地连头带腿一齐买了回来，然后呼朋唤友大快朵颐。而今，工资四千多了，我却对心爱的牛头牛腿望而却步了！更可笑的是，屠夫所说的写文章宣扬牛头牛腿肉好吃的就是我自己，此情此景，让我情何以堪？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今年喂养了一头猪；好在母亲还健朗，家里喂养有鸡鸭；好在我还有点小勤快，鱼塘里养有百十条草鳙鲢鲤，过年还是不愁荤腥的。

怏怏中，掂了掂口袋里能买几丈红头绳的票子，回望着那屠桌，怅然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