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翔

留白，在绘画中，给人无穷尽的回味，那么留白在生命中呢？

《诗经·关雎》，给我们提供了一种视角参考。

从写作背景而言，《毛诗序》以肯定的语气，说《关雎》是一篇吟咏后妃之德的诗歌，但我们从语境视角而论，《关雎》实则是一首爱情诗，一首男子追求女子的爱情诗歌。看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及“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些词句，诗歌写的就是男子对淑女的追求。在追求中，男子历经着无尽的煎熬。对这样一首爱情诗，就连《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在听到她的私塾先生陈最良讲到《关雎》时，无论老先生如何引导她要守妇德，要端庄与矜持的时候，反而唤醒的却是杜丽娘心底春情，兀然被激荡开来……

在《关雎》中，男子为什么要追求姑娘？

这是自然规律，如同“雎鸠”这水鸟一样，是生物的求偶的本能使然。但是，作为高等动物的人，这追求又是有别于雎鸠的本能追求。在这追求中，更有对美的渴慕。看看，那左右采摘参差荇菜的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女子的那美，是一种“淑女”之美，诗歌说是“窈窕淑女”。读读这美丽的字词，从我们嘴里跑出的语音儿，似乎都有了一种柔美的弧度。如此之美的女子，必然要追求。美，毕竟是人之所喜。

所以，对美的追求哪怕千辛万苦，也就不放弃了。

君子的追求，于是就有了醒来睡着都想追求她的“寤寐求之”，有了想来想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当然，这追求的过程，自然是折磨人的，且是无尽折磨，无尽得不能够用度量衡测定。《关雎》中男子的那“寤寐思服”的深度，那“辗转反侧”重度，谁可测量？

这追求中的无尽折磨，就像绘画留白中的无尽内容，丰富而多彩。

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在她没有进入到后花园的时候，是不知道春天世界那宽大的美丽的，而当她来到自家的花园里，才感叹“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于是有了对爱情的追求，有了一场春困，有了一场生生死死的无尽的春困……这就是生命留白中的丰富内容，在追求中，春情烟花般地绽放。

当然，《关雎》中的追求，仅仅局限于生命中的爱情追求，如果对《关雎》再进一步引申呢？那“窈窕淑女”是美的隐喻呢？那“寤寐求之”就是无尽的追求呢？我们在“寤寐求之”过程中，我们的生命还会枯黄单调吗？看看我们的伟大诗人屈原，在他遭遇流放后，依旧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颗因为祖国破碎而破碎的心，从此有了这“求索”的追求之心，也因此成就了他的《离骚》，也因此让一颗灵魂从此丰满了。

但愿生命中的追求，比《关雎》的追求更宽泛一些，以留白的方式，在我们的生命中占据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