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运坤

洪应明在《菜根谭》里有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宝典金句，他说不害人是为人处世中与人为善的道德底线，但同时也要提防着小人，这是善良的边界和自保的防线。

现实世界中，我对人性善良的坚守、追寻和渴望，已近于一种病态的热爱和盲从，可能还做得不够好，但我矢志不渝地坚信“人之初性本善”。我会永远怀着一颗善良慈悲的心，对待世事万物；于坏人和小人，也会去努力寻找他们身上那一丝尚未泯灭的善良的火花与微光；我也从来没有担忧过善良被辜负、被欺骗、被伤害，在以德报怨中仍然守望那份关于善的初衷，我相信人性善良犹如阳光，终究普照人间。

十年前装修新房，我们把12.5万元的装修工程款全交给常德的小游师傅打理。小游当时很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瘦削，有天生的远胜于天上九头鸟的常德人的精明。装修的那大半年里，我们完全由着小游师傅，很少操心装修，也很少过问他的进度和质量。他也在尽心尽责地做他的本分，心安理得地拿他应该得到的报酬和利润。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为一根铁灯、一个水龙头、一颗电灯泡斤斤计较过。搬至新居快10年了，装修质量尚好，住着也舒适方便。如果有小毛病要小维护，一个电话打过去，小游就会及时安排处理，价格十分公道。

前两年，妻子请过家政每周日帮助打扫卫生。家政大姐们会早早上门，我们会告诉她们哪里有水果，哪里有核桃，中午如果饿了冰箱里放有冻饺，自己取用就是。随后，我和妻子就会去红枫林场徒步健身，也省得在家碍手碍脚。临出门时，给朋友打电话邀请他们一同出去晒秋日的艳阳。朋友却无可奈何地说：“唉，有家政在干活！我得看着！”这么多年，我们从未守着家政干活，但家政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我们也没发现家里丢过什么东西。

前年国庆，我与女儿同她川大的一个同学在西安华阴下了动车。一位有些黑壮的出租车司机，用他那高亢的陕西腔问我们是不是要上华山。然后很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很熟练地帮我们放好行李。司机很健谈，说他姓李，与一个久远朝代的皇帝同宗。然后又说华山雄奇险峻，风光壮丽。问我们想北上南下，还是南上北下，如果时间紧下午要赶回西安的话就建议索道南上北下。

接着又给我们介绍山顶东西南北中五峰的不同特色与风景以及华山一条道的传奇与过往。还问我们喜不喜欢听谭维维的新华阴老腔，最后切入正题。他说旺季上华山的门票、索道票特难买，要排几个小时的长队，如需要他可以代劳，每人大约需要430元。我说就请他代劳吧。这时，坐在后排的女儿与同学有些怀疑，直朝我眨眼睛，又忙着在网上查票价。

到华山下了，出租车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小巷子，拐了两拐，在一个小旅行社的门前停下。我送了他钱，司机就进去买票去了。这时女儿开口说话了：“爸爸，你也是快奔五的老同志了，怎么社会经验还不如我们年轻人呢？你晓得他的票是真是假？票价他会拿多少回扣？得防人。”对我的轻率，我也只好无奈地朝她们憨憨一笑了，忙不迭回答说：“要信任人！这世上总是好人多吧。”

十分钟后，那位健谈的司机拿着一大把票出来了，一边递给我一边叮咛道：“大哥，这是门票，这是上行南峰索道，这是北峰下行索道，这是保险单，要存好了，一张都不能丢。”然后，他执意带我们到华山大门口，才告辞而去。这时已过了九时，太阳依稀亮在云雾里。游客中心确实人山人海，购票窗口前已排成了绵延几百米的巨龙。我们持票在手，顺利过了安检和验票口。这时，女儿的同学轻轻告诉我：“叔，网上票价也是430，无折扣。”上山后，华山的风景给我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震撼和美好印象。

当然，我的善良也有被辜负的时候！

去年秋雨初晴，正是野生枞菌上市的时节。我下乡回城，车过潭溪至大陂流的公路边时，很多村民正在叫卖他们从山上刚采摘的枞菌。我靠边停车，怀着悯老之心，走到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妻旁边，想跟他们买枞菌。摆放塑料袋上面的枞菌新鲜柔嫩，乌中带紫，叫人垂涎欲滴。我问他们价格，他们说两袋全买的话，35元卖给我。我没多问，也没再挑选别人家的枞菌，就说全买了吧！老大爷称过，说一共5斤。我用手提着掂量了一下，重量是足的，但又感觉分量有些少。虽然我看到老夫妻眼神有些躲闪，终究，也没太在意。付过钱，然后带上车就走了。待回到家，找出盆子一朵朵择净清洗时，才发现两袋枞菌的下面，全被浸泡在湿漉漉的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