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玉

今年是农历庚子年，鼠年。大年三十，夜。一个人坐在书房，坐在电脑前，让亮如白昼的灯光包裹我。

窗外，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和对面窗子飞来的春晚欢笑声。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年，2020年。

丈夫吃过年夜晚饭值班去了。孩子待在客厅玩手机。客厅里的电视机，一如既往，处于休眠状态。它是我们家的一个摆设，一年365天，我们一家三口，谁也没想到要打开它。今天大年三十夜，我依然没有打开它的冲动。譬如现在，一杯茶，坐拥一炉火，桌上有红梅暗香盈袖，便觉出人间的美好。

打开电脑，点开一个个链接，翻过一页页字面，在网上搜索关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的各种信息。

昨天，1月23日上午10时，武汉封城了。一场来势汹汹的疫情，从武汉爆发，迅速蔓延全国各地。

今夜，除夕。武汉。我在视频中看到医院走廊挤满排着长队、等候治疗的病人；看到感染者为求得一个床位，在网络、在微信上呼救，在寒风吹彻、空荡荡的街头无助奔走、哭泣；我读到一些让人流泪的文字：《在隔离病房去世的妈妈》，一个姑娘，她的妈妈染病去世了，她的爸爸感染了，哥哥感染了，他们怕感染姑娘，怕感染嫂嫂、侄子，只好睡在车上。我还读到一则令我锥心疼痛的日记，字字是血，句句是泪，记录着她苦苦求助救治奄奄一息的丈夫而不得的悲恸。

有人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还有人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今夜，除夕，唯有孩子们无忧无虑，他们在院子里追逐、奔跑、欢笑，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五彩斑斓的焰火，是他们想要的新年的模样。他们完全不知道，有一种病毒正从武汉，悄悄向我们逼近。

就在今夜，一场没有硝烟的疫情防控阻击战已经打响了。

在这万家团圆之夜，三支解放军医疗队分别从上海、重庆、西安出发，飞抵武汉，紧急支援武汉防疫救援工作。

就在今夜，南方医院医疗队，原第一军医大学赴小汤山医疗队在请战书上，写下了他们铿锵的誓言：“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上面按满红色手印的签名，叫人无不动容，无不热泪盈眶。

有专家说，新冠病毒来源于某种动物，蝙蝠？穿山甲？抑或其他野生动物？众说纷纭。

或许，我们是该放缓脚步，是该好好反思考量人类该如何与大自然和睦相处的问题了。万物有灵，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都有自己的尊严，人类把大自然和其他生灵当作践踏和杀戮的对象，是必将遭到它们的报复和惩罚的。从2003年的非典，到今年的新冠肺炎，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我想，“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或八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

网络上，关于新冠病毒疫情的信息，铺天盖地，微信朋友圈已经刷屏。

在这个令人不安的夜晚，我想起了远在岳阳的亲人，他们离武汉仅两百多公里。我一一拨通了他们的电话。得到平安的消息，我悬着的心才回归原处。

今夜，我给我牵挂的所有朋友发去了问候的短信，心才安然。在今夜，我还想起了我的一位武汉文友。她是我去年在一次文学采风活动中相识的，尽管我们相互加了微信好友，但从未聊过。看到她偶尔晒出的诗歌，我才知道她是写诗的。我对她印象深刻是由于她来自大都市武汉，对湘西的一切充满孩子般的好奇，一条山路、一棵小草、一株古树，都是她津津乐道、追问不舍的对象。

我忍不住给她发去一条微信，她很快就回了，用语音简单地介绍了武汉当前的情况。她很好，家人都平安。她说医院病人太多，医务人员太辛苦。我无以安慰她，觉得所有语言都是无力的、苍白的、矫情的，给她的微信，我发了两个字：保重。加上一个拥抱、一个加油的表情与她，希望她安好，希望她能熬过这场灾难。

关掉电脑。屋外有鞭炮响起，此起彼伏，新的一年正向我们走来。冬天即将过去，春天离我们不远了。愿山河无恙，人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