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官清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花垣县龙潭镇中心完小教六年级语文,正得心应手。一天,石校长到办公室找我,心事重重地问:“小彭,你怕不怕鬼?”
“怕活鬼不怕死鬼。”我笑了笑说。
听我这样说,石校长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近年来黄拉小学闹鬼,该校的杨老师被吓得住院,一个多月不见好,你去那里好不好?”
“您放心吧,我去那里若捉到鬼,炒它下酒。”听到这话,校长高兴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走时,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血气方刚好角色!”
第二天清早,黄拉大队支书吴兴全,来到学校帮我挑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具,校长扛着一包米,我背着包里的书籍和文具就向黄拉小学出发了。到校后,我受到师生们的热烈欢迎。
黄拉大队有200多户1000余人,分三个自然寨成品字形背靠大山而居。一条小河从寨前流过,两岸是一坝水汪汪的良田。村民房前屋后种着翠竹,桃李花开正艳。黄拉小学就坐落在寨中央,是一栋翘角威威、门高柱大、砖木结构的四合大院。院前是宽大的坪场,都用青石板铺就;大门前一对石狮张目鼓眼,守卫着大院;窗户都雕花缀朵,古色古香。这四合院从前叫“半县居”,是一富贵人家的居所,新中国成立初期,没收设黄拉小学。
走进大院,只见前后两栋主屋辟为四间教室,课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三合泥的地面干干净净。左厢房楼下架有一宽长板梯,楼上是教师宿舍,楼下是厨房。右厢房也架有板梯,楼上是仪器、图书和文具室,下面是校办公室。
白天,全校一百多名学生的朗朗书声,让这座大院人气腾腾;下课时,学生们在操场上追逐游戏,让这里充满生机。可放学后,这座大院就显得孤寂冷清了。特别是到了晚上,月亮把清辉涂在窗棂上,让人思乡、念友,院后那高大树木上的猫头鹰,时不时凄鸣,让人心悸。
到校前两天晚上,大队民兵营长石绍军和我做伴,两个晚上都没有动静。第三个晚上,我劝他回家。当晚我备课到十点多钟,就吹熄了煤油灯睡了。到晚上十二点左右,一个“吧嗒,吧嗒”上板梯的声音把我惊醒。这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脚踏拖鞋,在一步步走上楼来……我轻轻地起床,拿起手电筒,轻步走到房边,猛地拉开房门一照,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我下板梯在院内四处照,也没见什么东西,再看大门,关得紧紧的。我又拿手电筒往天井上照,只见几只蝙蝠在光柱上下翻飞。
第四天, 三位民办教师来到学校,问我可有什么动静?三人准备轮流和我做伴。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并把昨晚的事情隐瞒不说。我决心要弄个清楚。
那天晚上,我来了个突然袭击。我十点多就熄灯了,手拿电筒靠椅坐在房门边。可等到十二点多钟,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到第五个晚上也是这样。
到第六个晚上,到快凌晨一点时,我听板梯上响起“吧嗒,吧嗒”的声音。当响到第七次“吧嗒”声时,我手疾眼快拉开房门一照,光中一只毛茸茸的大老鼠飞快地溜下板梯,钻进办公室的地楼板下去了。这下我如释重负,身心轻松了。
那天放学后,我到镇墟场买了一个套老鼠的铁笼子,又称了猪后腿肉回到学校。晚上十点多钟,我割下手指大的一块精肉,拌上盐和酱油,在火上烤得香香的,把肉钩挂在笼内的铁丝钩上,把套笼安在板梯起步下,希望能听到惊喜的“吧嗒”的套笼关门声。
可是一连几天,套笼都没有套着老鼠。我自言自语说:“看来,这家伙是想和我打持久战了,我得再想想办法。”
于是,我把几两黄豆炒得香香的,到隔壁村民家用石磨推成豆粉。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我重新割了精肉,拌上盐和酱油,在火上烤得香喷喷的,钩挂在套笼内,安放在板梯下。又把黄豆粉,从笼边到办公室楼板边撒成一条线。一时,肉和豆粉的香味,把整个大院弄得盈满香气。
一切安排就绪,我上楼吹熄了灯,静卧床上,等待着那只菜货入圈套。快到凌晨一点时,我听到“吧嗒”一声响,便欣喜若狂地抓起电筒,打开房门一照:一只约有一斤半重大老鼠,在笼内来回跑跳发狂。我喜气洋洋地拍着套笼说:“老伙计,你终于中计了!”
第二天上课前,全校师生在操场上集合。我说今天有特大新闻要公布,师生们看着我都傻了眼。我从房间里把套笼拿出来,举起套笼,指着里面的老鼠说:“我们黄拉小学闹鬼,其实就是这只老鼠作的怪,同学们,我们学校没有鬼。从此你们不要相信学校有鬼的传言。”接着我把怎么发现老鼠和套鼠的经过向师生说清楚。师生们都夸我胆大心细,为学校除了一害。
这天放学前,石校长手里提着一块四五斤重的猪肉,支书双手拿着一面锦旗,民兵营长提着两瓶“包谷烧”,妇女主任抱着一只猫崽,教导主任肩扛着一袋米,喜笑颜开向黄拉学校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