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筠
去年年末,我独自到山的尽头看风景。那个地方叫干岩孔,是古丈县岩头寨镇宋家村的一个村民小组,清《古丈坪厅志》记载的“内功全保干岩孔”的所在地。我到此一游是听说这里有一方岩石上刻的鱼儿。
我站在村口张望,没有太阳也没有风雨,除了通向山外其实很少有车的车路,就是一山一湾一岭的树,落叶的和不落叶的,密密匝匝扎满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地方。树的种类很多,有柏树、枞树、杉树等。树木掩映中是寨子,5栋木屋,3栋砖房。
车路尽头连接着石板路,石板路下面有一株柏树,柏树低处的枝丫被削掉了, 加上树干并不是很直,像一棵歪脖子树。石板路上面有一栋附带“枕头屋”的木屋,木屋前还有一个铺得下五张晒谷簟的坪场。“枕头屋”是正屋的两侧,也称作厢房。
木屋的屋檐下站着个老汉,怔怔地打量着我,似乎在纳闷我进寨的目的。我打过招呼说明来意,老汉便和气的邀我到“枕头屋”闲坐。屋里的火坑中虽然烧着火,但是光线依旧昏暗,直到我坐在木凳上时,才发现火坑边还坐着一个老媪。她打量着问我是做什么的,又不待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自己身体不好,吃药打针开支大,家中拮据。老汉冲我笑了笑,用乡话说了些什么。
老汉叫谢根和,75岁。他说,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有谢姓和舒姓两个小寨。后来,舒姓村民迁到邻近白竹坪村去了。现在,寨子里有40来口人,只有10多个老弱病残的常年在家。前年就没有耕牛了,只有一家用铁牛耕地。因为村小族弱,又偏居深山腹地,流传的传统文化也十分单调,60多岁的村民会点傩言腔乡话山歌和拖木号子。在建筑方面,传统房屋为虎口屋,前接二檐,或附楼子,堂屋不开后门。在节日方面,六月六,晒衣物被褥;六月二十八,过半年节;十月初十,过跳香节。
我问老谢,为什么寨子叫做干岩孔?
老谢说,寨子原来叫千岩孔,因为附近有很多小岩孔。听老人说,在车路的边的山上,旧时有一条大路,路边有一汪泉眼,水流成池,供住户和路人饮用。不知何时,泉眼中来了一条鱼。天长日久,那鱼修炼成精了。后来,成了精的鱼开始不安分,时常戏弄住户和过往路人。一日,路过的和尚也受到鱼精作弄。和尚用一个尖底水桶舀干池水,捉住了鱼精,还把它挂在路边石壁上。为防鱼精逃脱,和尚还在石壁上画了一个太极八卦图。他又担心八卦图被雨水侵蚀,吩咐石匠将八卦錾凿成图。为了防鱼精得水复活,和尚又作法封了泉眼。于是,千岩孔就成了干岩孔。
老人的话只是传说,但是寨子中缺水却是事实。现在,寨子中没有自来水,一个多月不下雨,村民就只能到舒姓人住的老水井去挑水。
我对石錾晒鱼图很感兴趣。老谢说,他有十多年没到过那儿了,但还是答应给我带路。
我跟着老谢,穿茅草荆棘,扯树根藤条,攀爬坡越沟,上山岭,走进露着零星石板的旧时山路,再走过一段位于悬崖之上的山路就到了石錾晒鱼图的绝壁。一路上,树木掩盖了险境的气势,然而山风冽凛,铺满树叶的路面让人看不清路面状况,加上老谢有只脚不怎么得力,我只有捏紧他的衣服,才能有些许安心。
石錾晒鱼图在路边的绝壁上,揩拭掉苔藓,传说中的图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图案左边,和尚手提尖底水桶,额头三排九个诫疤清晰可见,右边太极八卦下横躺着一条鱼,十分清晰。
石錾晒鱼图旁边的石壁上,隐约也有图案和文字,但由于位置太过险峻,不得不放弃。回家后,查遍手头文献,皆无记载,石錾晒鱼图刻于何时也不得而知。
回来路上,老谢说寨子下边的沟里有一块碑,邀我去看看。
于是,我们穿过寨子,到了沟里。老谢砍开棘刺,只见破为两块的石碑静静地躺在地里。清洗后发现,石碑原来是一块村规民约碑,立于“光绪二十八年”。碑文约定附近三村五寨,不准偷砍花果杉棕杂树,不准放火烧山;发现偷牛盗马,众捉时不到、溜边、充做好人者,罚钱三串;议定寒露前三日,桐茶方可开拾。
据我所知,清朝时的乡规民约碑,古丈县内保存至今的,包括该碑,只有两通了。